第46章

  她这边不敢乱动,朱瓴却动了动鼻尖,在她脖颈间又深深地嗅了一口,困惑道,“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池萦之心里默默地骂着“妈的疯狗……”朱瓴突然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连退数步,抬头瞪向远处。

  一支寒光利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金色的天幕,仿佛秋冬季节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越过众多毫无察觉的宫中禁卫的头顶,带着落日的余晖,笔直破空而来。

  池萦之眨了一下眼。

  那支寒光闪烁的利箭从朱瓴的左耳畔越过,带着一小束she断的碎发,笔直扎穿池萦之头顶上方的红漆木柱,木屑横飞,直穿而过。

  红漆木柱中心炸开了一个半尺方圆的大口。

  “嘎啦——”不堪重负的木柱摇摇欲坠。

  池萦之眼看着情况不对,急忙连退几步,从游廊里退到廊下的林木边。

  沉闷的倒塌声接连响起,她眼睁睁看着中心被she穿一个大洞的木柱不堪游廊上方琉璃瓦和横梁的压力,颓然倒下,连带着周围的木柱倒塌了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被惊动的巡值禁卫们飞奔而来。

  朱瓴站在倒塌的游廊边,面色yīn沉地几乎滴下水来。

  “曲惊鸿!”

  他蓦然抬头,遥遥盯着利箭she来的方向,咬牙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手伸到东宫未免太长了些!也不怕哪天被人剁了手!”

  听到‘曲惊鸿’三个字,池萦之的肩头微微一震。

  久违的幼年记忆冲破了樊笼,一个神色温和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惊讶,怀念,狂喜,众多的复杂感情jiāo织在一起。

  “曲师父。”她心里默念了一句,趁着朱瓴被禁军团团围住追问究竟,急匆匆整理了衣袍褶皱,向着利箭she来的方向追去。

  箭矢飞来的方向在皇城前庭,从临水殿附近的木走廊过去,正好是出宫的必经途径。

  池萦之走在出宫方向的夹道上,一路并无人阻拦。

  两边大红宫墙足有五六丈高,显得走在夹道上的人影渺小。

  夹道来往的宫人虽多,个个低头敛目,在两边靠墙的碎石子小径上快速行走。

  沉浸在思绪中的池萦之没有察觉,独自走在夹道正中的青石板路上,暗自思索着,曲师父当年是护送着还是魏王的太子爷回京的,跟着太子爷进了皇城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朱瓴说的那句“把手伸到东宫来”……

  听起来倒像是曲师父跟随的主上不是东宫似的。

  她想着事,脚下便走得慢,耳边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低语声,起先模糊不清,后来逐渐变大,最后终于攫住了她的注意力,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殿下无需太过挂怀。喝多了酒,口误失言之类的小事,人皆有之,不足为奇。再说了,哈哈,池世子长得确实美貌可爱,殿下的评价也不算太过离谱……”

  “够了。”低沉的嗓音仿佛浸满了冰渣子,“镇守一方的藩王之子,相貌不能勇猛服众,双手不能执刃杀敌,这些都罢了。但令狐,你也看到,他起先故意躲避于我,后来躲不过了,哼,又装作醉酒,言语挑衅,引得我动怒,只怕都是为了刻意减少我与他面对jiāo谈的时间。从第一次见面时,我便觉得此人言行大有可疑之处。再叫我当面见了他,我必定——”

  两人的低语声说到这里便停了。

  因为两人说着说着,往右转过了一道宫墙。

  迎面夹道中间,站着低头敛目、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小只鹌鹑的池萦之。

  隔着两三丈距离,宫墙夹道两端站着的双方面面相觑。

  久久的沉默之后……

  “太子殿下万安。”池萦之上前行礼,尴尬地道,“又、又见面了?”

  司云靖:“……”

  “嘎——”

  栖息在宫墙头的几只寒鸦也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窒息氛围,展翅遁走了。

  冬日的暮色余晖越过高高的朱色宫墙,斜斜映照下来。

  司云靖站在转角处,高大的身影被笼罩在朱墙的大片yīn影之下,玄色织金蟒袍几乎和yīn影融为一体,穿堂风刮起厚重蟒袍的一角衣摆,看不清他的神色。

  宫墙夹道中央站着的池萦之抬着头,色泽水润的唇因为惊讶微微地张开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映在她脸上,原本就昳丽的容色,因为吃饱喝足又饮了酒,凝玉的脸颊泛起明丽的红晕。

  隔着七八步距离,司云靖睨着对面的身影。

  凌冽的穿堂风不断卷起宽大的衣袖,腰间环佩叮叮当当地轻响。颜色式样都极寻常的藏青色jiāo领菱花阔袖袍穿在面前之人的身上,硬生生穿出了不寻常的风流姿态。

  仿佛一幅jīng心绘制的宫廷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