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手里还捏着石子,身形有些僵硬。
远山一片荒芜,冰面下河水涌动,申时行忽然说:“我是不是挺不是人的。”
“影帝也会自我反省了?”将心半是玩笑半是嘲讽,“你能有这个觉悟,就比很多人要好了。”
鱼线上的浮标骤然下坠,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河边玩闹的小孩指着水边大喊:“上钩啦上钩啦!”
一阵手忙脚乱后,申时行捉到了人生中第一条野生鲫鱼。
小孩巴掌那么大,估计连只猫也喂不饱。
将心问旁边看热闹的小孩:“你们镇上有没有水产店?”
“有。”—个小孩说。
将心还没来得及高兴,另一个小孩又抢道:“但是过年关门了。”
“啧。”将心指着桶里的小鱼问:“怎么办,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我现在订生鲜快递还来得及吗?”申时行摸出了手机。
鱼汤喝不上了,蹄花汤来抚慰鱼有苏失望的心灵。
午饭之后跟合欢坐在炕上玩大富翁,暖气烧得烫烫的,窗户上蒙了一层雾。
玩着玩着鱼有苏就困了,大富翁没有斗地主有意思。
可能是大病之后的后遗症吧,鱼有苏总是很反感这股子困劲儿,很像当初在净化仓里的日子,因为药物的作用,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可又不是完全无知无觉的昏迷,该忍的痛一丝一毫也躲不过。
他就撑着不睡,轮到他丢骰子,总也看不清那个点数,好像随口问了一句,但也没听清回答。
再往后,就没意识了。
申时行接住了往后仰倒的鱼有苏,小心地把人放平,对合欢道:“不玩了,让他睡一会儿。”
合欢一边收拾卡牌一边道:“现在让他睡,晚上岂不是睡不着了?”
“他.....”申时行犹豫道:“最近一直嗜睡,清醒的时间不多。来了这边有些新鲜,但现在那股劲儿过去了,就又是老样子。”
“你也不要太担心,复查结果很好,医生也说恢复得不错,可能就是心理上还缓不过来。”
合欢带着将心去家里帮忙杀牛,申时行往炉里添了两块炭火,坐在炕上搭扑克牌。
他最多能搭三层,再往上就会塌掉,可申情能搭五层。申情说他心不稳,心不稳手就会抖,牌就会塌。
他今天搭了四层,要搭第五层的时候,有苏蜷了一下腿,牌塌了。
屋外飘了一场小雪,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停之后院子里喧闹起来,鱼有苏也醒了。
“我又睡着了?”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下的。”
申时行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最近.....很累吗?要不漫画就先停一停吧,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待几个月,等chūn天再回来。”
“暖和的地方?”鱼有苏捏着申时行的手指,“泰国?新加坡?”
“都行,你定。”
合欢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遮着眼睛,“哎呀呀,还腻歪呢。”
鱼有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忙穿上外套下chuáng,“你都不敲门,真不礼貌。”
“啊哈,不礼貌是吧,可我是来叫某俩人去吃肉的。”合欢说着就要走,“那算了,我不叫了。”
鱼有苏喊了两声合欢姐讨好,跟着她出了屋门。
院里露天架起一口大锅,锅里滚着沸水,几个男人围着合欢她二伯,观摩剔骨刀法,几个妇女则忙着洗菜,厨房里跑出来几个小孩,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刚炸好的耦盒。
合欢父亲三兄弟,全牛宴不是每年都办,但每次都是大伯掌刀,可今年大伯不在,二伯赶鸭子上架,还跟大伯开着视频电话求远程指导。
申时行看了一圈儿,没找到将心。
再仔细看一圈,啊,找到了,将心坐在妇女堆里,手上择着一把韭菜,正谈笑风生。
画面看上去有些不和谐。
合欢妈妈算是主家,正在厨房张罗,刚把小孩子哄出去,申时行和鱼有苏就进来了。
农家的厨房根本没有抽油烟机,烟火气重,鱼有苏一进门就咳个不停,最后被申时行推了出去,让他去找将心。申时行在一边给合欢妈妈打下手。
“合欢说是全牛宴,为什么也准备了jī和鱼?”申时行手起刀落,剁下了鱼头。
“咱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弄得丰盛一点,大家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欢欢喜欢吃鱼,所以每次都做。”
合欢妈妈指着案板上的鲤鱼头,说道:“鲤鱼头里有一块小骨头,拿红绳串起来,辟邪壮胆,保长命百岁,咱们村里的小孩子都戴过。”
申时行盯着青黑色的鱼头,没说话。
合欢妈妈笑着摆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就是迷信,求个心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