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后便推说身子不慡,叫了冯玉贞去侍疾。
冯玉贞一向以为自己是天下女人的公敌,连老女人也不例外,谁知蒋太后忽然变得和颜悦色,她反而一时不敢相信。
不过,能得太后垂青毕竟是好事,且王静怡也被赶出宁寿宫,如今无人能跟她轧苗头,冯玉贞自然得觑准时机把握太后的心——本朝以孝治天下,哪怕贵为天子也须遵从立法,皇帝每隔三五日都得来宁寿宫请安,到时候,想见面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她往宁寿宫跑得分外勤快。
蒋碧兰看在眼中,更添愁闷。她并不能理解姑母的苦心,只觉得夏桐诡计多端,自个儿霸着皇帝就算了,还分出一个冯玉贞去拉拢太后,这是要上天吗?
尽管对付冯玉贞易如反掌,可这会子蒋碧兰却不敢轻举妄动,她刚被皇帝贬谪,又失了太后欢心,若再出错,恐怕连蒋家都保不了她。
夏桐得知冯玉贞巴结上太后,心里却没觉得如何,冯玉贞本就是菟丝花一样的人物,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对她有所帮助,她都愿意去攀附——这种人的忠心当然是不可靠的,就连蒋太后都未必能让冯玉贞替她尽忠,只怕太后这回的算盘打错了。
不过,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媳,夏桐面上还是流露出淡淡的不甘来,蹙着罥烟眉道:“其实,太后既然抱恙,何不传召嫔妃轮流侍疾呢?妾虽然怀着身孕,也愿尽心竭力服侍太后左右,不敢有违。”
她的把戏从来瞒不过皇帝,刘璋斜她一眼,“那好,朕这便告诉母后你的心里话。”
作势要往宁寿宫去。
夏桐忙拉着他,陪笑道:“妾不过说句玩话,陛下您别认真呀!”
刘璋戳了戳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朕就知道你没那么孝顺,小滑头!”
夏桐捂着发红的额头撒娇撒痴,“是太后先看不上妾的,就算妾愿意尽孝,那也得太后点头呀,陛下您说是不是?”
何况她怀着身孕是事实,若因为照顾太后把身子弄垮了,甚至小产,她想蒋太后也不愿意看到这情况。
论起诡辩,她口才向来不差,刘璋也只好看着她gān瞪眼——婆媳关系现在就这么恶劣,往后可怎么处?
她现在只是妃嫔,太后不屑于同她计较,若真立了皇后,孝字当头,一顶礼法的大帽子压也能压死她。刘璋倒替小姑娘发愁啊。
夏桐却没想那么遥远,入宫年余就封妃在她看来就顶天了,她很知足,至于后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不愿qiáng求。
不过,未免冯玉贞因蒋太后的“偏爱”而滋生出野望,夏桐还是耍了点小聪明,“冯婕妤一人侍疾未免于礼不合,陛下,虽说臣妾分-身不暇,还请您下旨让其余几位姐姐也到宁寿宫侍疾吧,这样,太后也会感念您的孝心。”
这其余的嫔妃,自然指蒋淑妃、温德妃与徐贤妃,妃位以下平常连进宁寿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侍疾了。
有这么些人前去打岔,蒋太后想利用冯玉贞便颇费力气。况且,这对蒋碧兰也是另一重刺激——她如今降为昭仪,连侍疾的资格都没了,试问可不可气?
听说当天麟趾宫便碎了一套名贵茶具,蒋碧兰跟没事人般让侍女扫到垃圾堆去,夏桐却着实肉疼了会儿——该死的bào发户,不想要给她嘛,何必白白糟蹋?
其实,夏桐如今也算个小型的bào发户了。
之前虽也晋封过几次,可不过是赏赐多点,众人对她的称呼换个字眼,其实没多大实感。可正式封妃就不同了,首先带来的是份例上的变化,从前她每天的份例也就两斤鲜肉(皇帝另外赏赐的不算),如今却足足多了五倍不止,光鲜猪肉就有十来斤(彼时耕牛地位卓绝,吃牛肉还不十分普及),jī鸭鱼鹅及羊肉之类的更不消说了,根本吃不完。
夏桐看着都发愁起来,哪怕她宫里一人长两个胃,都塞不下这许多,或者她该另外请个腌腊师傅过来,做些风gān咸肉?
皇帝听她一顿埋怨,几乎没闪到腰,“你想故意笑死朕么?”
夏桐扁着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她很认真的在考虑嘛,有什么好笑的?
皇帝见她不似作态,连说了几声“小家子气”,这才耐着性子告诉她,那月例上规定的不过是个数目,若嫌吃不完,折算成现银也是一样;况且,如今天也渐渐冷了,皇宫里的地窖正好使用,有这等天然的保鲜工具在,何必费那功夫——那些gān巴巴的腌货有什么滋味?
夏桐平白闹了出笑话,自个儿红着脸,心里倒把这杀千刀的骂了一万遍,这会子皇帝肯定觉得她是个小智障呢!
好吧,就算她智障,这位爷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他方才贬低腊味的一番话——腊味有什么不好,除了盐量高点,咸鲜可口得很,叫广东人听见得骂死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