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程耀与依琳公主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宋氏自然也略有耳闻。
她白夏桐一眼,“不然呢?人家金枝玉叶的公主,难道会看上他一个穷山恶水的小官吏?左不过是他使的手段,引公主上当——这依琳公主已经是成过婚的人了,居然还如此糊涂,也是不可理喻。”
宋氏柔善归柔善,可到底年纪摆在那儿,自有一种过来人的洞察力,她是不看好这桩亲事的。
夏桐笑道:“那也是程家的事,娘您就不必操心了。”
宋氏叹道:“你表姑倒是高兴得不得了,巴不得娶个公主回来好光耀门楣,我倒替她发愁呢,人家还带着个儿子,回头再添了乖孙,这家产该怎么算?”
不过程夫人向来昏聩惯了,旁人怎么劝也不肯听的,宋氏也懒得睬她,只殷殷嘱咐夏桐,“我看,咱们以后和程家还是少走动罢了。”
程夫人这样汲汲营营,四处炫耀,将来若娶不上公主,恐怕会在京中颜面尽失;若娶上了,以那家人跟红顶白的个性,宋氏想想也觉头疼,还是尽量减少应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夏桐自然求之不得,道:“程家虽对您有抚育之恩,可这些年爹爹的生意做得不错,明里暗里照顾他们不少,也尽可抵得过了。既然程家高攀上了公主,咱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亲戚就别招人晦气了,娘您说是不是?”
宋氏见这小妮子牙尖嘴利,兵不血刃就把程家贬损得体无完肤,笑着捶她一下,“行,娘都听你的。”
又轻轻叹道:“也好,有了公主在,阿瑜尽可以放心了。”
先前为了逃避程家提亲,宋氏巴巴地到宫中来求夏桐帮忙,本想请她在京城挑桩好亲事,可回去之后见夏榆的模样,宋氏总觉得她很不开心似的。
夏桐宽慰道:“妹妹年纪尚小,自然舍不得离开娘亲,您也不必着急,多陪她几年也来得及。”
宋氏道:“若真如此倒好了,我只怕她先有了意中人,日后说的亲事再好,那也是瞧不上的。”
夏桐心中一动,“阿瑜莫非还念着顾太医?”
宋氏不言,眉宇间却颇有忧色,显然跟她想法一样。
夏桐急道:“您没好好跟她说么?”
她都搬出顾明珠不能生育兼好男风这种谎话了,夏榆总不至于还硬往死胡同里走吧?
难道世上真有一见钟情?
宋氏苦恼不已,“她跟你爹一样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哪劝得动她?”
夏三老爷当初也是执意要娶宋氏,其实宋氏的出身并不算好,又自小寄人篱下,嫁妆可说没有多少,稍微殷实些的人家都瞧不上她,谁知夏三老爷看见宋氏的第一眼眼睛就直了,第二天就托了媒人来说亲,把程家一屋子都给吓坏了,怀疑这个远房的表侄女jīng通妖术,看着闷不做声的,对付起男人怎如此上道?
夏桐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段往事,不由得十分惊讶,她的长相随了宋氏,都是不怎么惊艳的类型,宋氏比她的五官还要淡一点,像是光滑无比的宣纸,墨汁一落上去便晕染开了。
很难想象男人会对这样的相貌一见钟情。
夏桐好奇道:“您那天打扮得很出色?”
宋氏摇头,“我哪来的好衣裳好首饰,不过是件半新不旧的菱纱裙子,连花样都少,不晓得你爹怎么看见我的。”
夏桐懂了,敢情自家老爹就喜欢小白花长相的,可能大老粗惯了,正需要宋氏这样温柔不起眼又心思细腻的来互补。
相反,夏榆一向矜持又克制,冷不防那颗心弦会被形貌昳丽的顾明珠所撩拨——这都是天生情孽。
夏桐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顾明珠的秘密自不能随便向外吐露,那等于毁了这女孩子的前程;何况,连天阉和龙阳之好都没吓住阿瑜,即便知道顾明珠是女子,阿瑜会不会改变心意也很难说。
只能等她自己来慢慢消解这段感情了。
人的初恋,往往会成为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即使大多数难以善终。相比起来,阿瑜甚至是幸运的——她爱着一个由想象铸就成的美好的影子,无关钱财,无关出身,这足够她今后漫长的人生里用来回味。
夏桐自己却还没尝过爱恋的滋味,有时候她也觉得,连孩子都生了,是不是该试着在孩子的父亲身上倾注更多的感情?可每当她试着去做时,却无奈发现,她面对皇帝时,有羞怯,有心动——因为他真的很俊——却唯独缺少那种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激情。
皇帝对她大概也没有。
可能他俩天生就是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结婚的类型吧。
夏桐辗转打听得皇帝请了清源大师进宫,心里便紧紧绷着根弦。她从前是不信yīn阳五行这些的,可连穿越带金手指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