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碧薇还得意地向对面炫耀胜利果实,“我还以为玉玺有多宝贝,原来不过是快棱角分明的石头,我们村里那溪水边上多得是呢!”
大概是她太激动了,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沿着她衣裳的绸缎面直溜下来,咣当摔在地上,成功缺了一角。
蒋碧薇嘟囔着,“还没咱们村里的石头结实呢。”
蒋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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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碧薇摔玉玺的事很快传遍宫中。
夏桐刚一听到还以为是哪个造的恶作剧,及至chūn兰告诉她,有人亲眼看见那位三小姐打扮成太监模样去了乾元殿,后来又在宁寿宫发现了那枚玉玺,听说蒋太后狠扇了侄女十来个耳光,那姑娘的腮帮子肿得跟馒头一般高了。
夏桐可真有种活久见的感觉,“她要玉玺做什么呀?”
chūn兰摇头,“能为什么,天生的不安分,喜欢作妖呗。再不然,便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处处觉得新鲜,什么都想摸一摸、碰一碰罢了。”
夏桐有空也会跟她们说一说书,譬如红楼梦便是百读不厌的,以致于丫头们也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夏桐心想刘姥姥可没恁般手贱,那位蒋三小姐大约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这回还真成蒋家命里的磨难了。
当然,更让夏桐可惜的是玉玺本身,那可是上好的玉质,虽比不上战国那块闻名遐迩的和氏璧,但说声价值连城一点都不为过。
幸好晚上皇帝过来说起,那枚玉玺不过是仿制品,跟他在敦敦周岁宴上摆出来的一样。
夏桐肉痛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些,随即反应过来,“您做那么些假的gān什么呀?”
刘璋老实承认,当然是防着小孩子手脚没轻没重真给摔坏了,也不止这两个,乾元殿衣柜里摆着一长溜呢,都是供敦敦玩的。
夏桐:……
好家伙,人家居里夫人给孩子玩奖杯,这位倒好,连国玺都成玩具了。
当然,现在看来,皇帝的举动还是很有前瞻性的,不然若真摔成天残地缺,即便用金子银子镶补上去,看上去也难免不完美。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玉玺虽然有假,蒋碧薇偷盗的举动却是真的,且这事光她自己认了不算,幕后必定有个主谋,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没读过多少书,要玉玺有何用,必定是受人指使。
再想到蒋家送这女孩子进宫的举动,众人难免起疑,蒋家不会是想谋反吧?就算他们自己没那本事,可本朝也有几位蠢蠢欲动的藩王,保不齐蒋文举已和他们联结起来,想盗用玉玺伪造国书、招兵买马呢!
蒋文举在听到消息的第二天,便颤颤巍巍地将官服官帽jiāo了上去,他之前虽说辞官,其实约等于休沐,一应制度都还保留着,皇帝也未bī迫——到底是朝中老臣,也有亲眷关系在。
但这回即便皇帝肯容情,蒋文举在相位上也待不下去了。他颤抖着嘴唇,亲自登门谢罪,直言自己教女无方,如有可能,还求皇帝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据那日旁观的人说,蒋文举原本一头黑鬒鬒的头发,一夜之间竟全白完了,看上去竟像老了十岁。
皇帝当然是重情的,非但不肯怪罪,反而劝舅舅好生保养——他年纪渐大,的确该从一把手的位置退下去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何不放手让年轻人去乘风破làng?
至于蒋文举赋闲后留下的政务,皇帝暂且jiāo由冯相打理,等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后,再行处置。
至此,蒋家彻底从京中世家的顶峰摔了下来,不复昔日辉煌。
蒋碧薇被送回老家去了,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误,皇帝非但不谴责,反而让人好生保护——这姑娘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蒋家一重侮rǔ,她活一日,众人便会记得今日的闹剧,而蒋家亦抬不起头。
蒋文举是个慎重的,虽然灰心,可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于是亲自去见了蒋碧薇一面,这才知道是谁撺掇她的。
蒋映月刚准备更衣去问候卧病的姑母,就看到蒋文举身着常服气势汹汹过来——他如今已不是个官,连补服都穿不上,自然也不复昔日的气势,看上去不过是个略具脾气的老人而已。
蒋映月便笑道:“父亲要来,怎的不着人通传一声?女儿也好jiāo代他们。”
蒋文举严厉地看着她,“是你让碧薇去偷玉玺的?”
许是颈侧有些酸痛,蒋映月闲闲晃了晃肩膀,这让她看上去更添嘲弄,“父亲胡说什么?三妹妹好奇,自个儿起了贪念,怎的这事也能往我头上推,难道我让她去死,她也会去死么?”
蒋文举心道你这样跟送她去死也差不多,不过当初送蒋碧薇进宫,原是蒋文举跟太后私自商定,没告诉女儿一句,蒋文举心里亦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蒋碧薇若得宠,姊妹间难免有些争风吃醋之事,但,到底顶着一个姓氏,总不会闹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