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于是纷纷称赞皇长子懂事体贴,这么小就知道为父皇分忧了,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夏桐只觉胸口的一块大石倏然落地,真是虚惊一场,早知道皇帝排演得这么完善,她就不担心了。
蒋太后亦看出这是儿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把戏,脸色yīn沉得能滴出水来。
直至收到敦敦送的《二十四孝》,老人家的脸色才缓和了些——就算是做戏,可这样母慈子孝的和睦景象正是蒋太后需要的。她也知道,凭自己昔年所作所为,很难得皇帝十分孝心,但只要皇帝面子上肯敬重她这位母后、敬重蒋家就够了。
就怕他连面子都不肯做。
夏桐看着这一大一小配合无间,长久以来的积郁终于一扫而空,她就说皇帝不会那般糊涂,比起她自作聪明的小伎俩,皇帝的安排无疑更妥当些,把各方都周全到了,这样的他才是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帝王形象。
正出着神,忽见小团子迈着胖腿,哼哧哼哧、歪歪扭扭地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拼命挥舞着一盒胭脂。
夏桐询问道:“这是给我的?”
敦敦使劲点头,清澈的眼仁如同黑白分明的棋子。
这难道也是做戏?夏桐向皇帝投去疑问的眼色。
刘璋轻轻摇头,表示这一出他并未安排。
夏桐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喜悦涨满,腔子里柔软得没话说,她抱起敦敦,在他洁白丰嫩的脸颊上用力mua了一口。
敦敦却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如同上了岸的游鱼一般在她怀里扑腾——早知道就不向娘亲献殷勤了。
刘璋适时地将儿子接过去,“你怀着身孕,还是别劳累过度的好,朕先带他过去罢。”
朝臣是不宜进入内廷的,都在前门候着。虽说敦敦年纪尚小,可皇帝还是有意带他认识一下——他记不住这些臣子无妨,臣子们记得他就够了。
众人恭送皇帝离去,接下来就轮到冯玉贞表现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雅的鹅huáng色衣衫,既不夺皇长子的风头,也足够醒目,让人注意到她姣好的面目与玲珑的身段。
冯玉贞笑道:“诸位夫人且别急着走,妾奉太后娘娘之命,特意在南苑布置了几出小戏,用来庆贺皇长子华诞,诸位若有幸,不妨一同过去罢。”
众人正愁没个奉承的机会,这不就来了,既是太后起的头,她们又岂敢不跟着凑个热闹?何况,这戏班子原是为夏宸妃请的,若不同去,倒显得不给夏家面子似的,于是连声答应不迭。
金吉娜没听过戏,正想跟着长长见识,亦踊跃地拉着夏桐的手,“娘娘,您也捎上我罢。”
夏桐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却悄悄跟她对了个口型,“那东西你带了没有?”
金吉娜跟做特务机关似的,十分敏捷,“放心,我早有准备。”
由冯玉贞牵头,众人稀稀落落跟在后边,三五成群地向南苑走去。蒋碧兰觑准时机,让侍女捧着一个托盘上前,里头是纱堆裹着的两件衣裳。
脸上看起来十分谦卑,“妹妹自知从前得罪姐姐不少,因此特意手织了衣裳来向姐姐赔罪,还望姐姐笑纳。”
说话时无意露出十根红肿的指头,好叫人知道她没撒谎,确实是亲力亲为。
夏桐当然得承她这份情,尽管蒋碧兰的手艺不及绣娘们好,为人却很细心,用的都是最柔软的布料,线头也都jīng巧的包在里头,保证不会伤害婴儿柔嫩肌肤。
夏桐细细摸索了一回,确定里头没藏着银针之类的玩意,这才放心笑道:“那便多谢妹妹了。”
金吉娜则撇了撇嘴,“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没安好心。”
她最近刚学会说歇后语,难得有一句用得恰如其分。
蒋碧兰却不以为意,连神色都未改分毫,依旧和和气气的道:“其实,我也给公主准备了一份,若公主不嫌弃,也请留着吧。”
同样是孕妇,她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两份都是她亲手织就,可见诚意。
夏桐心道这人可真是进益了,换从前她哪会这般好心,若非她闻见衣裳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她恐怕也会相信蒋碧兰真心同自己握手言和,“这面料好香啊!”
蒋碧兰眼中有局促一闪而过,“是我殿中的熏香,想必时日久了浸染上去,姐姐若不喜,就多清洗几遍再给孩子穿吧。”
今天当然是来不及的。
虽说不一定要给孩子穿,这份好意却不得不收下。夏桐让人将衣裳包好,这厢笑盈盈地朝蒋碧兰道:“妹妹也别太拘束自个儿,和本宫一道去听戏罢。”
蒋碧兰本来不想去的,又怕她起疑反而不妙,只得遵命。
趁她去更衣,金吉娜悄悄闻了闻手里的衣裳,又问夏桐,“是麝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