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仿佛叫蚊虫叮了下,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只能支支吾吾道:“程表哥有他的抱负和前程,我不该耽搁他。”
固然程耀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谈吐斯文,家世也还过得去,无论从哪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良配。可正因如此,夏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怎么看上自己的,难道是因为穿越者之间的相互吸引?可她一点都不想被他吸引!
打从程耀十岁在赏花宴上背出《水调歌头》时,夏桐便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份属同类。然而,两人的志向截然相反,夏桐只想安分随时的当一条咸鱼,程耀却是有大志向的——尽管他的做法让夏桐无法认同。
借由那首水调歌头,程耀成功在京城扬名,自小便有神童之称,这些年更是愈发惊才绝艳,人人都说他定会在今年chūn闱中斩获头彩,甚至有为此在赌坊下注的。可是,恕夏桐直言,这和剽窃又有何异?就算程耀中了状元,她也不会因此高看他一眼。
一想到今后要和这样的丈夫共同生活,夏桐就感觉身上爬满了蚂蚁,与其天天听他卖弄那些酸诗,还不如进宫去坐冷板凳呢!故而程家刚遣了媒人过来,第二天夏桐就让爹爹往户部递了帖子,将她记在选秀的名单上,这才成功躲过一劫。
夏长松素与程耀jiāo好,难免为这位表兄弟感到郁闷,他更想不到有人会拒绝程耀的求亲,只当夏桐是为了夏榆才执意牺牲自己,当下真心实意的道:“妹妹,为了咱们这个家,你实在付出太多了!”
夏桐:“……”
想太多了,她真没这么伟大。
眼瞧着日上三竿,实在耽搁不得,夏桐便朝哥哥挥一挥手,“你回去吧,我会自己保重的。”
还是一样的小大人做派,夏长松笑了笑,眼角却不禁阵阵酸涩,低头揉了揉——真舍不得妹妹离开呀。
*
于夏长松而言,既怕她中选,又怕她不中选——哪怕退回来的女孩子能照常议亲,可是在俗人眼中,等于是比那些入选的低了个档次,有这等势利眼在,再想说一门好亲事怕不容易。
可是对夏桐来说,此举只许胜不许败,她实在腻烦程耀一天三趟往云阳伯府跑了,还是断绝他的希望更为痛快。
到底有些担心耻笑,夏桐让牛车停在距离宫门稍远的一处巷道里,自个儿却袅袅上前,便有管事的太监领她进去。
秀女们齐聚在御花园中,距离选秀的时辰已不差多少,早自发自觉的排起了队,夏桐亦由嬷嬷领着,拉到了队伍中间的一个位置——约略是比着身高来的。
她身畔的是国子监祭酒之女李蜜,两人曾在一处家宴上打过照面,彼此也算点头之jiāo。李蜜便诧道:“听说有人向夏家提亲,我还以为是你,如今才知不是。”
夏桐不便过多解释,只能含糊笑了笑。
李蜜见她神情舒展,仿佛成竹在胸,心下倒存了一丝警惕——凭心而言,这夏桐算不上绝色,可一身白似牛rǔ般的好皮子,清凌凌的眉目,也自有她的动人之处。
李蜜就嫌自己生得肌肤稍黑,明明五官俏丽不输于人,可站在夏桐旁边怕是显不出来,不由得垂下眼眸,暗暗思量对策。
忽听一个老太监高声吆喝,“陛下驾到~”
众秀女忙振作jīng神,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面试。
大周朝的规矩,秀女面圣时皆是两人一组,既有利于展示仪态,也方便皇帝看清她们的面目——总好过盲选。
李蜜悄悄捏了捏夏桐的手,“妹妹,你我姿容皆是不俗,等会子必能中选。”
她虚长夏桐半岁,这声妹妹自是当得。
夏桐于是回以她一个感激的微笑,谢她这番安慰之语,目光转侧间,却发现宫墙的夹道里静静躺着一枚鹅卵石——奇怪,这皇宫内院每日皆有专人清扫,且今日是选秀的大日子,按说那些仆婢不会犯如此错误才对。
心内正自猜疑,那位领首的管事嬷嬷见仍有人窃窃私语,不由得怒上眉梢,“哪个不懂事的还在这里嘴碎?等会儿惊扰了陛下太后,倒要看看谁担待得起!”
一面高声呵斥,一面横眉竖目地向夏桐这边走来。
夏桐满以为会挨一顿训斥,忙正襟敛容,谁知管事嬷嬷还未到跟前,忽的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忙有几个伶俐的秀女上前搀扶。
管事嬷嬷甩开这些小蹄子的手,扶着老腰挣扎站起,“不用你们假好心!”
又愤怒的叫来清扫宫道的内侍,“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幸而今日是我摔了,若换了哪位主子娘娘,仔细你们的脑袋!”
内侍们急忙请罪。
众秀女则捂着胸口后怕不已,虽说一枚小石子要不了命,可御前失仪的罪过可不小,若让陛下瞧见自己跌个嘴啃泥的láng狈模样,今后还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