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油纸包递了过去。
金吉辽接了东西就想走人,又觉得这般太过失礼,遂转过身来,深深朝李蜜作了一揖——欺骗这样一个无知的女人,他心里还是挺抱歉的。
李蜜木然枯坐着,既未还礼,也未起身相送,整个地跟失了魂一般。可惜金吉辽太过高兴,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之后两人再未单独见过面。
金吉辽来向皇帝辞别,皇帝特意设宴为其践行,还送他许多稻米菜种之类,当然也不乏新出的辣椒籽——北戎不乏肉食,菜蔬水果的反而稀缺,皇帝可以说考虑得很周到了。
还有金吉辽此行本来的目的——玻璃,皇帝愿意以市价的百分之七十售给他,这算是很大程度的让利了。
但金吉辽却婉言谢绝了此项优惠,他刚得了那张玻璃方子,乐得在皇帝跟前做人情,宁可原价购买,反正有了工艺,回去之后想做多少做多少。
刘璋看着他脸上坦dàng不加掩饰的野心,只闲闲抿了口香甜的马奶酒,垂目掩去眸中讥诮之意。
金吉辽也算会做人的了,哪怕利用了男女间的暧昧,他也并不肯与李蜜撕破脸,临行前还特意修书一封,表明他并非对她无意,只是上有狠父,下有jian兄,他一个卑微庶子尚且自身难保,哪有资格追求什么真爱?不告而别是他的不对,但,他会从此将她铭记在心,矢志不渝,哪怕日后另娶他人,她也永远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无人能动摇分毫。
夏桐不得不承认,这位二王子确实jīng通汉学,文笔很不错,且擅用修辞,连她读完都差点被感动了。
倒是李蜜仍一副无动于衷模样——倘若她没听见金吉辽跟那位幕僚的私语,或许她会感动于这封感情真挚的书信,没准毕生珍藏,但,既然已戳破那层窗户纸,金吉辽的柔情蜜意在她看来便分外可笑。
她宁愿金吉辽坦坦dàngdàng地利用她,也不愿他一边说着生离死别的话,一边堂而皇之骗她的感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很蠢。
作为目睹一切经过的证人,夏桐也不知怎么劝她好了,比较起来,李蜜这场初恋真是糟糕的体验,无疾而终不说,根本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最初只是跟冯玉贞暗暗较劲,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谁能想到会把自己给赔进去呢?
尤其夏桐之前分明提醒过她,是她一意孤行,才上了人家的当。李蜜抬手抹了把眼角,倒是没多少眼泪——眼泪早在几天前就流gān了。
夏桐安慰道:“他走了也好,冯玉贞变着法儿要捉你二人的错处呢,你若再与他相处下去,难保不会被逮个正着。”
虽说像王昭君那样的嫔妃和亲已有先例,可是还没和亲就在宫里做出丑事的,怕也轻易饶不过去……一个是为国尽忠,一个是为了一己私欲,性质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算不顾及家里人,可她还有个在后母手里讨生活的亲弟弟,李蜜怎么也不可能割舍掉不管的。
李蜜见夏桐费尽心力好让自己打起jīng神,不得不有所表示,“姐姐放心,我还不到求死的地步。”
为情自杀,那也太可笑了,简直是小说里才有的故事。
夏桐让人打盆水来,又亲自绞了手巾把子为她匀面,心里确实放心不少——李蜜若真个见阎王,她这一身手艺不就失传了?那可不行!
说到手艺,夏桐便关心起玻璃方子的问题,“你真给他了?”
金吉辽走的时候红光满面,大概已经心愿得偿。
“给了,”李蜜木然道,“不过,那方子是不完整的。”
她只给了金吉辽烧制玻璃的方子,却没教他如何去除杂质。就算依葫芦画瓢,金吉辽也只能得到那种墨绿色的劣质玻璃,做做笔筒笔砚尚可,可是要拿来修筑房屋,或是搭建种植蔬菜的暖棚,透光度却不够。
因此,北戎还是得从大周招募大批的工匠,再不然就得出资购买——照样得受皇帝的拿捏。
夏桐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并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做得很好。”
这件事再度给了世上的男人一个教训,永远不要小看女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恋爱脑的。
李蜜脸上却看不出半分高兴来,只落寞叹道:“其实,那天他若对我说实话,我说不定就把原方给他了。”
那天她袖中本来揣了两份图纸,也给了金吉辽悔过自新的机会,是金吉辽自己没有把握住。
所以他俩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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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年节过得比以往更要热闹,因为京城来了不少波斯、大食以及其他邻邦小国的使节,当然也不乏他们的随从以及跑马的行商——这些人以往过年便载着货物四处游dàng,借以牟利,玻璃是最其中紧俏的一项,可如今到了大周才发现,这项优势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