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皇位……”林烟兮有些难过地撇撇嘴。
在陆篱然那副不染俗世烟火气息的外表下,也有一颗盈满贪欲的心么?
“答应为父,无论何时何地,对他一定要有所防备。”
“烟儿知道了,若他对我另有目的……”林烟兮闭了闭眸,再睁开时眼中已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那便与他此生不复往来。”
……
陆府。
荷蓉忧心忡忡地走到一个负手而立,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身边。
“丞相,少爷让您过去一趟。”她语气冰冷道。
被唤丞相的中年男子乃是陆渊,他深邃的双眼迸she出jīng光,眉宇之间透露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陆渊只看了荷蓉一眼,便了然道:“少爷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是的。”
“今日之事……我没有想到林鹤会那么快赶到。”
“您还是亲自去和少爷解释吧,不过属下想,少爷应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唉,”陆渊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但他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jīng心筹谋有一丝一毫失误,而我此次没注意时辰,在递信函时被赶来的林鹤看到,确是犯了少爷的大忌。”
若林鹤再来迟些,他便能让陛下缄口自己收到信函一事,也不会引起林鹤的过分敌对态度。
“请您跟属下来。”
荷蓉带着他走进一间厢房内,取下墙壁上的山水挂画,又在墙上摸索着按下一个细微的凸起后,房间内的一面墙壁缓缓向旁边移动,露出一条通道,二人随即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yīn冷而昏暗,只有两侧墙壁上忽明忽暗的蜡烛烛光摇曳,压抑得令陆渊有些喘不过气来,心情复杂而沉重。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禁闭的石制密室,一如少年坚固而无法推开的心门。
也就是这样一个密室,困住了少年十一年,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仅仅六岁的他便把自己锁在里面日夜苦读,不眠不休地学习,从四书五经到兵法等万卷书籍,再到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大大小小皆烂熟于心信手拈来。
还有无数次地算计筹谋,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白纸,jīng细到时辰与地点,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足不出门便算尽天下事。
以及他那待人做事成熟老道,三言两语挑拨操控人心的手段,陆渊自己都感叹望尘莫及。
许多时候,他都是按着少年的计划一步步来的,第一丞相……呵,真正的他恐怕担不起这个名头,然而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幕后操纵之人,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年呢。
不过也唯有他知道,这个少年有多么优秀,多么努力,不,准确说,是有多么拼命。
可那千疮百孔的灵魂怕是再也无法被填补。
“长归,”荷蓉对着端着食盒站在门外的长归一点头,脸色凝重道:“少爷还是不肯出来吗?”
“是的,少爷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但这次不知怎地,刚从林家回来就又把自己锁起来了,也不知道多久能出来!”长归已经急到想要拿工具砸门了。
荷蓉的眉皱得更深了,她上前几步拍了拍门道:“少爷!丞相大人来了!”
门内久久没有动静,就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般。
她刚想再去拍门,却被陆渊拦了下来。陆渊朝她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荷蓉面色复杂地再次看了一眼门,也只得作罢。她知道,少爷不想出来时,谁也没办法把他从那万丈深渊里拉出来。
是的,在她心里,这密室就是少爷的万丈深渊,若一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三人殊不知,这一等便是一夜。
当朦胧的薄雾开始飘散在整座丞相府内,沾湿在青翠的芳草上时,黎明,才将要来到。
一切的色调回归天青,只有少数几缕阳光穿过翻滚的云层洒落于此,人们才恍然察觉,原来是这多变的朱明之季欲降雷雨于大地,而今日,已再无黎明。
石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门与地面细微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很是明显,几乎是瞬间就让jīng神萎靡的三人一个激灵。
荷蓉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的百十根蜡烛经过一夜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烛芯还在苟延残喘,qiáng撑着照亮了整间密室,以及,那道立如芝兰玉树的白色身影。
荷蓉看着自己少爷如同泼墨画被晕染的白色衣袍,以及他凌乱地披散着的青丝,不由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神扫过地上被揉皱撕烂的张张白纸与断裂在地上的砚台与毛笔,更是心跳如擂鼓。
“少……少爷……”她低声道。
白色身影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