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她好多天不得安眠,之后别说伺候了,连碗热水都没人端。
她以为自己会死,最终也没有死,后来她总想,被人嫌弃就是她的命,当年大姐就该任父母把她丢掉,或许丢掉了,才顺她的命,倘若当时没死,也许也就过了那个劫,但大姐硬把她抱回了家,逆了她的命,所以以后就样样都不顺了。当然,这个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告诉任何人。后面的很多年,她只盼望熬完今生修来生,下辈子投个好胎。
但现在,即使蒙着心,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她虽然闭着眼睛大哭,却好像面前排着一张张脸,个个都在不满的指责她:
公婆的脸上布满刻薄的皱纹:骗走我们6万块,生了个丫头片子,把我们老于家的根都断了,我们是上辈子做了孽才挨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丈夫肥胖的脸上全是不耐:huáng脸婆,掏空夫家贴娘家,什么事也做不好,家务做不好,你自己去看看厨房里的油,锅子多久没洗了,客厅堆的东西!还家庭妇女不当,老喊着上班上班,上了这么久的班光听到你动不动换工作,没见你拿回来一分钱,管到老子头上来了,怎么就你这样的人还想男女平等啊?想平等,好啊,把那6万块钱还给我家,不要住我的房子,生活费你出一半,我允许你平等!彩礼拿要得起劲,房子住着车子配着,吃我的喝我的,到生活上又要求男女平等了,好处都想拿坏处都不占,只要权利不要义务,我跟你讲,中国就是你这样的女人多社会才那么乱!孩子成绩也差,还有脸管我什么?。
女儿幼稚的脸上充满了怨恨:我被亲爸猥亵了,你假装不知道,根本帮不了我,需要你的时候永远不在,得罪爸爸时连早饭钱都掏不出来。我要你这个妈妈有什么用?
邻居各色的脸上流露出鄙夷:胳膊肘往外拐!一年恨不得在家帮忙三个月,女儿也带不好,家里一塌糊涂,没见过那么木的货!
这一张张的面目中,甚至还有自己那苍老不堪的脸:无能!废物!像猪一样只晓得吃饭拉屎!什么都做不好,如果当初读书厉害一点,有能耐一点,能给父母养老,或能自己独立,无论是把家里打理得清清楚楚,还是养个儿子培养得聪明懂事,腰板不就挺直了吗,谁能指摘得了你?对夫家也不必低头,该多好?可却一事无成。
最后她大脑空白了,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于晴沉着面孔坐在客厅,没有再出言讥讽,她虽然很不慡,但已经不会像青chūn期那样浑身邪火见谁炸谁了。
等徐女士平息下来一点,许晴慢慢说:“我们先告他,让他赔钱,让他坐牢,你们离婚,他是过错方,财产分割对你有利,我们尽可能的争取房子,以后我们可以考虑卖了家里的房子或者租出去,我办休学,咱们换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她看她的眼睛渐渐聚焦起来,继续说“然后你去找工作,不要qiáng求工资什么,能够咱们俩生活费就行,后面发展再慢慢看,我这么大了,在家里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也能做做家务,你要是有念头可以二婚,只要不再挑个禽shòu,我绝对懂事不会拖累你,给你添麻烦。”
她喘口气说:“初中还有三年,学费合起来其实不到一万,咱们理论上肯定负担得起,要是因为什么意外暂时负担不起,我就多休学一段时间,到时候看情况往不往上念也无所谓,等我过了16周岁也能出去工作了,端盘子也好,工厂也好,我能养活我自己,也不会乱来瞎弄,慢慢存点钱,我自己再看情况去学点技术或者念点书。”
她对上徐女士震惊的眼神,说:“现在你只要考虑你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怎么过就好了,我的诉求只有两个:一,远离禽shòu的骚扰;二,再养我三年,之后几年我虽然一时半会儿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应该不会很拖累你,等我生活转过来了,后面就能帮你养老了。”
徐女士也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于晴能够看出来,她在于倩的有记忆起就是家庭主妇,偶尔出去打打零工那样,几乎算全职在家,却并没怎么把家里照顾好。她娘家那头就是一堆事儿jīng,夫家也是渣渣成群,她是个个心思都要顾及,什么脸色都要看,全副肚肠只剩下讨好周围所有人,每天忙得不得了,却仿佛没有做好过任何事情——她的生活只剩疲于奔命了,连亲生女儿都顾不上。
于倩今年才13岁,她说出这样一段逻辑清晰话来不可不谓深思熟虑,而且一下子就把底线放到了最低,看起来好像真的能行。徐女士只是人懦弱,并不是没良心,以前事情没挑明,她尚且可以自己骗自己,糊涂度日,现在事情摊到了她的脸上,她是不拿出个章法也得拿出来,被bī到极限,背水一战好像也不那么难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