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高和他媳妇吧?”
“文高回来接你女儿啦?要说我,早该来接了,你在城里当大老板,你女儿在村里过得不如乞丐啊!”
更有热心人帮他们喊人:“招娣!招娣快出来,你爸妈来接你去城里了!”边喊还边对于文高解释说:“这两天她没住在老于头家,怕老于头把她打出事来,被她大伯娘带回去住了,现在人在东村头呢。”
于晴听到叫声便走出去。
于文高和何丽张头一看,好一个丑丫头!衣服又大又脏,样式老得像他们奶奶穿的,裤子还是开裆裤缝起来的,烂菜皮似的挂在屁股上,脚上一双huáng拖鞋各少一瓣鞋跟,花纹的缝隙里全是泥垢。这还只是衣服,小孩子身上才更是惨不忍睹,蜡huáng的皮肤上布满黑迹,好像几年没有洗过澡一样,皮包骨头,形态佝偻(哪怕孩子看起来已经尽力站直了),一双眼睛往上翻着看人(近视眼)。
对比家里从小打扮得体面、机灵大方如同小王子般的儿子,这个小孩他们简直不敢认。特别是何丽,又是恨那两只老狗对她孩子太恶毒,又是退缩不想把这样的小孩带回家,好在于文高还算能稳住,先给兄弟几家送一遍礼,又在亲戚兄弟的见证下去老于头家半软半硬对了几句,把话讲清楚,然后去村长家送了一趟重礼,专门问了gān部的住址前去道谢,一通下来,饭也没吃,领着孩子就走了。
“你坐远一点,别把我衣服蹭脏了!”何丽皱着眉毛对于晴说:“招……”她顿了顿,“老于,孩子这名字真的土,反正还没入学,就去给她改个名吧,当初你和我就不乐意,你爸……咱爸妈死活按着咱们登记的这名儿。”
“随你的便。”于文高冷淡道。
何丽也不生气,继续兴致勃勃道:“那改名叫于镜吧,镜子的镜,让她多照照镜子,变漂亮点。”她对这个天才的想法很得意,很快于镜于镜的叫了两遍,见女儿没反应,立刻用手指一戳她:“叫你呢,应个声啊!”
“哦。”于晴回答。
“我听村里人说你在老家天天gān家务的,这个习惯挺好,等回了咱们家你也要继续gān,女人就是要会这些,以后才好找婆家,听到了吗?”
……于晴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说:“哦。”
何晴满意了,于文高一路无话,到了一个商场门口,突然把车停下,“带她去买两套换洗衣服,过两天我去附近找个学校把她插进去。”
“那你要多等一会儿了,就她这样,什么不得买一遍啊,家里也没准备她这一份……”
这两天,于堂斌感觉家里气氛很不对,爸爸妈妈总是在接电话,嘴里动不动蹦出一些让他感觉有点排斥的词,今天,这种异常感到了最顶点,明明是周末,可爸爸妈妈还是把他送去了老师家寄放,直到天黑才来接他,一开车门,里面还坐了个好脏好丑的女孩子。
他们居然让他喊她姐姐!还要让这个丑八怪以后一直住在他家,他哪里能gān?一闹闹到后半夜,磨得爸爸妈妈不知许下多少条约才肯罢休。其实光是这些其实哪里能让他满意呢?于堂斌根本不想有这么一个姐姐,每次路过她,为表厌恶之情,肯定是要捏着鼻子绕道而过的。
于晴有点失落,在村里,家人不好相处还能多和邻居排解排解,或者看看星空小溪田野绿树。在寂静无人之时,她常常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安静地回忆往事或者思考人生其实也颇有乐趣。
现在进了钢筋混泥土丛林,日子自然是远没有前面一年辛苦啦,吃喝穿戴都比以往qiáng多了,父母也不像老头老太,不会动辄打人,但她的心却常常有种憋闷狭窄的感觉。
或许人还是需要朋友的,许晴想,朋友是心灵的出气孔嘛。
过了小半个月,于晴的班级才定下来——上哪个学校肯定是没得选择的,当然是地区的公立小学,于父折腾了那么些天,主要是为了拍好班主任的马屁,把女儿安插到儿子所在的班去,但是儿子所在的班级平均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的,这个班主任很看重绩效,刚听说于父要插个大点的孩子进来时还好商好量,一听孩子原本在农村,从来没有上过学,顿时唬得直摇头,那可不行啊,那不得把班级后腿拖到死?而且还不是成绩那么简单的事,这样的小孩往往心性也不好,同时不会融入班级,很难带。
于文高一直磨,关系托了个遍,光是撒出去的好烟好酒钱都够一个学期学费了,饭桌上各种拍着胸脯说随便老师怎么管教,绝无任何异议,才终于把事儿办成。
到女儿终于上去上学了,他把人叫到跟前说:“你成绩怎么样我是不在乎的,特意把你调到弟弟一个班,是为了让你多照顾你弟弟,别让他受人欺负,平时冷了热了也看着点,不要让他跟着不三不四的坏孩子学,有什么事随时上报给我,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