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奺和贾濬坐在前排,年长的贾褒和王若坐在第二排。卯时二刻,曹氏已经坐在讲桌前,几个小姑子也相继赶到。几个学生坐定,曹氏开始打量众人的妆容举止,随后问道:“你们在家时,读过什么书?”
平日闲散惯了的贾濬,被课堂气氛感染,自然而然的以端正的体态回答道:“学习了《仓颉篇》,庄子上的先生教了《论语》,我学的不是很通透。再就跟着姐姐练字,画画,看姐姐练琴。”贾褒和贾濬差不多,平日里柳氏对她们言传身教的更多些。山奺只读了《仓颉篇》,平日里更多的是,跟着母亲和阿姊们学习女红、农桑。偶尔跟着兄长们学学下棋,练练书法,同时听听他们辩理。
听了其他几位小姑子的回答,读过更多书的王若,心中有些骄傲的回道:“打幼时起跟随家母学习《仓颉篇》,后来和族中兄弟姊妹们进了家学,跟着族长学习了《chūn秋》《中庸》《孟子》等课业。”
曹氏闻言,略点点头。《仓颉篇》是识字启蒙课,六十汉字为一章,共五十五章节,全文无复字。对于几个小姑子的年纪,读完了《仓颉篇》,已经是很难得了。所为温故而知新,曹氏带着几个学生,先从复习《仓颉篇》开始。
几个小姑子跟随着曹氏,又学习了书画,烹茶。授课时的曹氏,一改往日温慈,严格要求几个小姑子的言行举止。平日里散漫惯了的贾濬,虽然受课堂气氛影响,已有改进,但仍旧是受罚最多的。
但是贾濬觉得曹氏说的对,小姑子的言行举止,亦是自家府邸和长辈的脸面。晚辈言行不当,举止轻浮,都是长辈没有教育好。贾濬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给祖母柳氏丢脸,更不能让别人看轻了自己的生母和阿姊。纵使辛苦,贾濬还是遵循曹氏的教导,诚恳的接受惩罚,认认真真的改过。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曹氏最喜欢的还是贾濬。在她看来,贾濬是最通透的孩子。她能认清自己,也能认清他人。通过对她的一点点惩处,她就能反思出自己身上更多的不足,并加以改进。这样的孩子,悟性高,学习能力qiáng。同样的环境和阅历,她比寻常人,会收获更多。
曹氏以及众学生不同住,却同食。早膳多样,午膳丰厚,晚膳清淡。每日三餐,定时定量。几个学生,最大的也才刚过十三岁,都是长身体的年龄。其他学生还算正常,王若每餐都吃的极少,她的那份,吃不完就倒掉了。曹氏见状,担心长久下去,有损王若的身体。经过打听才在下人处得知,王若通常都会回去自己的院子另外做些饮食。
曹氏生逢乱世,她见过连年战乱,农业荒芜,天下少粮,百姓易子而食的场面。眼下的农业虽然已有所改善,但在太平之年,仍旧有人食不果腹。眼下的太平,也不知道能维系多久。出身皇族的曹氏,心系苍生是天性,她知道粮食对人民的重要性,所以格外珍惜重视。
贾褒和贾濬,自幼在庄子上长大,也知道耕种的艰辛。再有柳氏的教导敦促,吃穿上,一直简洁朴素,甚少挑剔。
山奺的父亲山涛,幼时丧父,由母亲独自抚育长大,年近四十才入仕为官。发迹后的山家,依旧过着务农侍桑的朴素生活,山奺也自幼养成了勤俭朴实的性格。
而王家是几世代的官宦士族,在朝中为官者众多。世代传承下来的基业,使王家人早已不必为柴米忧心。到了王若这一辈上,王氏家族的生活习惯和氛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奢侈的状态。
作为王虔独子的王士文,从小就受尽宠爱。王若是王士文的独女,受宠程度,自是更不必说的。幸而,王家家教好,族中再怎么奢侈,也甚少有跋扈无礼的人。让王若随着曹氏跑来乡下寄居,说的透彻些,就是王元姬担心王若被养的太奢侈,将来难嫁。就算嫁出去了,也不懂持家。是让王若跟着历练,吃些苦头,改改奢侈的陋习的。
转眼chūn耕已至,曹氏决定停课半天,带着一行人去田里,体验农户种植的辛苦。几个人都戴了围帽,跟随谢家族中的老者向田间走去。田埂小路,清幽也狭窄。山奺和贾濬贪玩,不在意。王若和贾褒又要注意行止,又要顾着稳健,显得有些吃力。
到了田里山奺和贾濬,有模有样的跟着谢家老者学习翻地。谢家老者还给贾濬和山奺讲解,翻地是为了使土壤疏松,有利于种子发芽生长。山奺和贾濬都虚心记下,并认认真真的翻起地来。
王若蹙着眉,看着布满泥土的锦绣鞋面,心中懊恼。锄头太重,王若铲了几下,就已经累得手臂发抖。贾褒不比王若好上多少,只是王若已经沮丧的蹲在地上流眼泪了,贾褒还在坚持着,继续手中翻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