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惭愧的摇头道:“督军而已,阿父正好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了。”贾濬像小时候一样,拉着贾充的衣袖,坐在贾充身边关切道:“是因为齐王吗?”贾充没想到贾濬会想到这一层,就连贾褒也没意识到的问题,有些讶异的问道:“丰儿如何知晓的?”
贾濬得到贾充肯定的回答,开口继续道:“齐王温雅清和,亲贤乐施,好经籍,为世所楷,就连宣帝和先帝都十分器重。太子痴傻,阿父又位高权重,齐王如此得世人好评,又曾是宣帝和先帝属意的继承人,国家自然要忌惮的。”
贾充叹息道:“齐王当国家是自己的胞兄,他待国家的忠诚和敬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国家并不是个慈爱的兄长。先帝临终前,还惦记着让齐王继位,国家一直心怀芥蒂。登记后为了巩固自己在宗室重臣心中的地位,大肆分封各路诸王,还允准他们自选封国和下属官员。齐王不懂国家的小心思,屡次直言劝谏国家,国家表面看似未曾多加理会,心中早已浓浓的记了齐王一笔。”
贾濬点头,明了道:“将皇权分散到诸王手中,国家管理朝政,确实会变得被动。齐王的劝谏是好意,只是在国家眼里,胞弟的这种关切,就变成了僭越皇权。若是齐王在私下和国家说也就罢了,却是在朝堂之上重臣面前,国家无视他的劝谏,也是必然。”
贾充的遗憾
贾充很欣慰,贾濬能够客观的分析国家对齐王的忌惮之心,道:“齐王脾性憨直,前段时间又当着几个重臣的面,提议国家除掉匈奴左部,留在洛阳城十几年的质子。这个质子,与当时在场的几位大臣,都有些私jiāo。国家原本确实想暗中除掉这个质子的,只是齐王不知道,又恰巧将这个提议摆在了明面上,国家就不好动手了。不仅不能铲除这个质子,还因为重臣的游说,准其回去了匈奴左部奔丧。哎!”贾充叹了口气,又道:“齐王耿直,你阿姊也性子直。我多次提醒他们夫妇,可……脾性早已修成,难以更改了。”
匈奴左部的那位质子贾濬是知道的,也曾远远的瞧见过几次,仪表气度却非常人之姿。齐王的提议确实有道理,只是国家生性多思多疑,是齐王这种脾性不能理解的。虽然是同胞至亲,但所处立场不同,也是难以相容。贾濬心中为齐王担忧,可思及齐王和贾褒的脾性,贾濬也无奈道:“好在齐王的意图都是有益于国家的,国家又了解齐王的脾性,想来不会过于苛责。阿父统兵在外,万望保重自身才是。”
贾充喝了贾濬斟满的茶,看着自己端庄得体的女儿,有些忧心道:“羊祜生性通达,又是齐王的舅父,迁任荆州,也是他所愿。可卫瓘迁居临淄,卫家三郎的妇人,因为孕期过渡思乡,引发了心痛病而亡。羊家没有因为外放迁怒我,卫家就不好说了。国家有意将你许给卫家做续,为父并未回应。如果卫家有求娶的心思,为父担心,国家会直接把赐婚的诏令送到府里。你若有心仪的对象,不妨告知为父。管他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为父都给你做主。”
贾濬抿了抿唇,和贾充jiāo代了自己和谢衡的事。贾充听完,沉思了半晌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也是阿父一直没有qiáng求你婚嫁的主要原因。谢博士是个无可挑剔的人,言谈滴水不漏,行止沉稳持重,值得托付。只是,他年近不惑,成亲二十年,妻子过世,家中也还尚有两个妾室,却一直未曾孕育过子嗣。这……万一……”
贾濬gān咳了几声,贾充也颇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鼻梁骨,可又忍不住担忧贾濬的婚姻幸福,继续对贾濬道:“……若是你嫁过去,也不能孕育个子嗣出来,且不说你膝下凄凉,单单是无后不孝的锅,就足够让你在谢家族人面前抬不起头了。”
贾濬看着年过花甲,头发胡须白了大半,半生在朝廷和疆场上厮杀过来,一直冷面冷情的阿父,为儿女婚嫁这般焦躁,心怀感恩道:“阿父是慧眼如炬,又真心疼爱我们姐妹的人。当初阿姊的婚事,阿父不顾家人埋怨,不顾世人诽谤,坚持给阿姊选了还是舞阳侯的齐王,才有了阿姊如今舒心惬意的生活。阿父深知女儿脾性,纵使我年过双十尚未婚配,外人嘲讽,世人造谣,阿父也没有bī迫过女儿一次。”
贾充见自己的二女儿,能够体谅到自己身为父亲对她们姊妹的用心,心中柔软再次被触动。没有什么能够比被理解更暖心了,贾充垂下头,红了眼。贾濬见自己年迈的父亲红了眼,心疼道:“女儿如今想嫁,不是因为不想嫁去卫家。也不是担心国家会拿阿父和齐王来威bī女儿,执掌女儿的婚事命脉。而是女儿真心觉得,自己和谢衡在一起的时候,生活变得格外有趣。至于子嗣,相信谢家都是明理人,不会把后嗣之事,单单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纵使没有子嗣,我也不会qiáng求,全凭缘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