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谢衡忍着痛,将身子坐得笔直,朝着贾濬招手道:“别忙了,他们发现我们长时间不回去,自然会来寻的。我们的火把,是用水曲柳木制作的,把身也足够长,还能燃上好一阵子,足够坚持到他们想起来寻我们的。”

  贾濬被谢衡笃定的语气感染,盲目的听信了谢衡的话,不再徒劳。忍着浑身伤痛,疲惫的坐到了谢衡附近休息,保存体力。夜深露重,纵然是盛夏,山崖下伤痕累累的两个人,也都感到了阵阵寒凉。谢衡看着蜷缩着发呆的贾濬,心生疼惜,缓缓开口道:“我自幼熟读儒学经典,礼教本已刻入骨血。你先生嫁我多年,我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我以为,我是受到了礼教的影响,才失了爱人的能力。直到遇见你,认识你,和你相熟,越久,我越难以克制自己想对你好的欲望。对你的偏待,像是本能。”

  听了谢衡的话,贾濬微微抬起头,谢衡继续道:“其实不管是吕氏还是尤氏,我都不曾亲近过的。我和你先生,近二十年的共同甘苦,她为我和谢家付出的心力劳力,也值得我尊重她、敬爱她,只是她不信。我知道你先生心里苦,只是感情的事,我也没办法控制。”

  贾濬敬爱曹氏如师如母,也心疼曹氏如姊如友。贾濬也明白谢衡,他对曹氏只有敬重和感激。贾濬更知道,谢衡对曹氏,真的是尽力相待了。说起曹氏,贾濬也有些无奈。曹氏本身很完美,只是因无法生育,曹氏对自己失了信心。曹氏对谢衡,或许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深爱。只是她和谢衡成亲多年,一直未能给谢家生育子嗣,使得她内心有愧。可她又不愿意接受谢衡纳妾,所以心中生了怨怼。

  谢衡对贾濬的感情,一直隐藏得很深,他也没有做过任何逾越之举。只是曹氏对谢衡太过了解,谢衡心里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绪变化,曹氏能够轻易察觉。爱情和咳嗽,确实是世界上最难掩饰的东西。曹氏心中有怨怼有失落,可她还是给谢衡留了余地的。至少,她在前往荆州的时候,主动叫上了贾濬。

  谢衡叹了口气继续道:“人生,有很多有意义、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三生有幸,我自幼读过许多书,又能进入太学院就读,并且留任于太学院。任职博士,我有责任和义务,将所学所悟,传授给他人,我也愿天下更多人,能够有机会读书明理。这样的我,从不可能把爱情当做信仰。我以为我能克制自己,直到看你嫁人生子,幸福一生。”

  谢衡苦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叹道:“可从青田给阿谷的信中,得知你在东宫的遭遇时,我竟有了想要变得,qiáng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念头。我多庆幸,你是个有勇有谋,机智果敢的姑娘,有惊无险的出了东宫。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什么学子博士。只要贾二还在这个世上,我谢衡,注定是要做个‘不才’之人了。”

  贾濬是爱慕谢衡的,只是碍于曹氏,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对谢衡的好感。她能克制自己不靠近谢衡,但她无法克制自己灵魂上对谢衡的依赖。她和王家退亲,和邓家的婚事作罢时,从来没有过任何顾虑。虽然她没想过要嫁给谢衡,但她确实在下意识的,为了心中的某种羁绊,在保持着单身待嫁的状态。如果谢衡和曹氏能够安安稳稳的走过一生,贾濬也不是没有可能一直单身下去的,除非她再遇到一个和谢衡一般无二的存在。

  听着谢衡直白的表述,贾濬情绪激动错杂的不知道该如何搭话,抬头不经意的瞄了眼谢衡,发现谢衡整个人已经栽倒晕了过去。贾濬试探性的喊了两句,谢衡没有任何回应。贾濬起身到谢衡身边,伸手探了探,谢衡额头脸颊滚烫,呼吸紊乱。黑漆漆的夜,一弯窄窄的新月,围着稀薄的几颗星子闪烁,山崖边上几块凸起的石头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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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濬无助的扶起谢衡坐正,将谢衡滚烫的肩膀后背紧紧的抱在怀里,大声地朝着山崖顶上喊着救命。贾濬自幼就不是个爱哭的姑娘,甚少流泪。年幼时思念李婉,柳氏病逝,其余就没有再哭过,尤其是这么无助的流泪,贾濬当真是第一次。贾濬的嗓子哑了,泪也gān涸在脸上了,怀里的谢衡有了知觉,缩了缩脖子,轻轻说了句:“丰儿,好凉。”然后就又晕过去了。

  贾濬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掉在了谢衡的衣领内,冰到了谢衡。听着谢衡喊凉,贾濬急忙将自己的外衫退下,裹在了谢衡的身上。一只手抱着谢衡,一只手在谢衡后背上蒙搓,沙哑着嗓子问谢衡:“这样还凉吗?可有暖和些了?”谢衡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无论贾濬怎么喊,都没有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