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知晓,隔壁院落里还有个对月饮酒,惦记着她的郎君。
正是天上星河流转,人间帘幕低垂的好时节。
翌日一早,陆菀才自周夫人那里请安回来,便听说十六此时坐在外间台阶上,着急要见她。
才转过了回廊,梳洗装扮一新的小少年就过来向她恭敬行礼,道明来意。
他要只身上路,去兴南投奔周延。
“小十六,若是我向世子讨了你来,日后不做暗卫可好?”
陆菀抚了抚他的发顶,看着比自己肩膀还低不少的小少年,语气温和地问道。
十六扬起圆脸,认真问道,“陆娘子是担忧我的安危吗?”
他瘦弱极了,偏偏小脸却圆,难免有些不相称。
陆菀点了点头,“便是不做暗卫,还有许多别的出路的。”
十六皱着眉道,“可我早就跟兄长他们说好了,日后一定会成为世子身边最出色的暗卫的。”
陆菀慢悠悠地笑道,“那你来给我做暗卫可好?”
十六连忙摇摇头,“我只忠于世子一人。”
他拧着眉头,似乎仔细琢磨了一遭,“陆娘子待我好,我都知晓。”
“但是我这条命,本就是被兄长们捡回来的,他们的遗愿,我自然都会替代他们完成。”
小小年纪说着生死之事,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意味。
“士为知己者死,死士为主家而死,兄长们如此,我也是如此。”
他挺直了瘦弱腰板,仰着头,说着韵脚对仗丝毫不通的话。
陆菀猜测大约是其他抚养他长大的暗卫教的。
她望着昂首挺胸的小少年一时有些愣神。
也很想再劝劝他,毕竟他还年少,许是不懂得生命可贵。
便是蠢蠢欲动,想跟着自己回来的张元娘,都在听闻为仆为婢者,主家打杀勿论之后,打了退堂鼓。
他曾与自己幼时一样流落街头,又同样被好心人收养。
但是却长成了与她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可陆菀掀了掀唇,却还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似乎跟十六心中所愿的比起来,自己的那些劝导之语,都难免落了下乘。
她放任自己,自欺欺人地想,若是周延顺利继位,当了个富贵王爷,十六也许不至于有什么性命安危。
十六便这般离去了,身上只带了些细软,他说自己会渡船南下,连马匹都不需要。
临出巷口前,小少年若有所觉,还在巷口的繁茂翠树下回了身,高高地摆着手告别,圆脸上笑得欢快。
惹得陆菀也是眉眼弯弯,扬起手晃了晃帕子。
只是当时谁都不曾想过,这一去,便是再未得见。
…………
因着接回陆菀的缘故,与谢瑜购置的别院相通的那道暗门又被拆了开。
蒙络摇缀的青浓藤蔓都被大刺刺地扒拉开,露出内中边缘锈蚀的小门来。
可如今,那门上都被钉上了木条,横横竖竖地封得紧死。
这都是周夫人jiāo代的,她甚至还亲自来查验了一番成果。
因着这两次生死攸关之事——陆菀离京时被劫持,还有此次落水失踪,周夫人的心里着实是存了刺。
这是她十月怀胎,又阔别多年的女儿,周夫人自是不肯轻易让陆菀再冒险。
她并不想让女儿再与谢瑜、周延之辈搅合到一起,惹上些什么性命之危,便又叫人封上了门。
却没曾想,才隔了一日,谢瑜便领着施窈,亲自叩响了陆家别院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徐凛父母的故事,有点复杂,回头补一个番外~
第65章情深
周夫人心下不悦,拈紧了帕子又松开,却还是松口让他们两人进了府。
说到底,此次落入淮江cháo中,还是谢瑜救了阿菀。
再将之拦在府外,有些说不过去。
而在陆府门外,因着要拜见陆家长辈,施窈换上了一袭浅姜huáng折枝纹样的百迭绫裙,敛着眉眼,跟在谢瑜身后半步,被婢女引了进去。
陆府别院虽是小,却很jīng致。
园中堆叠的太湖石下流水潺潺,几竿修竹,池中小荷微露,只需移上几步,入目所见便换了景致。
再仔细打量一二,点睛处的葳蕤花木下,都有些土壤拨弄的痕迹。
显见得是主人家新近侍弄过的。
施窈暗叹,陆家的人当真是好情趣,便是临时居所也好生布置了一番。
她瞥了眼前面的郎君,便见他步履从容翩然,目不斜视,也没了什么兴致与他说上几句。
只一门心思地等着去拜见周夫人。
旧日里她去陆府,周夫人待她皆是和气亲切,也不知今日会如何……
才进了正堂,入目便是曲线婀娜的石花托,其上养着盆芍药,粉嫩娇妍。
对着门的是铺着竹簟的矮榻,两侧是一溜清漆圆木的扶手椅,俱是罩着浅湖蓝的绣花椅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