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喜欢吃层糕上的蜜枣块,阿娘都记着呢。
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生了根,蠢蠢欲动,她想道,若是能留在这里就好了。
可她若是留在这里,爷爷的身后事,还有爷爷可能另有蹊跷的死因,自己刹车失灵是谁动的手脚……如此种种,又该找谁清算?
陆菀摇了摇头,就招来身边施窈好奇的问询,却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周夫人想的周到,直到出发之日,才打发了人去通知沈池,勉qiáng算是全了亲戚的情分。
数辆牛车在别院前依次排开,拉车的牛俱是皮毛油亮,只等着一声令下便拉着车厢往南而去。
施窈以手支窗,眼见周夫人打发走了去送信之人,才轻声笑道。
“这下阿菀可放心了,你那位沈表兄总不能跟到兴南去吧?”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陆菀依着车壁,慢悠悠地转着腕上的镯子,蹙起了眉,“这两日沈池可不曾来过。”
“三表兄不是说了,若我们离开松溪,他也会安排人去留心着沈池,若是有异动,我们也能知晓才对。”
施窈被周夫人照料得久了,又离了洛京,气色渐渐好了起来,连眼神都明亮了不少。
“阿窈,怎么了?”
眼见施窈蓦地怔愣住,陆菀抬起眼往窗外看了看,除去打理物件的仆婢和来往的行人,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似是……看见了熟人。”
施窈迟疑出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眸光游移。
能让施窈露出这般神情,看来是徐凛来了,陆菀别过脸,无声地笑弯了唇。
她就知晓,谢瑜应当能看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是不知,徐凛来都来了,还躲躲闪闪的做什么。
车窗外,车夫吆喝了声,拉车的huáng牛就睁大黑润圆眸,温顺地拉动了车辕。
提醒行人车马避让的铜铃摇晃着,响声清脆悦耳。
而在不远处的巷子深处,担着新添置的扁担竹筐,有一位姓张的货郎正哼着小调,往巷口走来。
他想着篮子里才收来的鲜果,水灵灵的,最是讨富贵人家欢喜,略显富态的老脸上就笑开了花。
偏偏在要出巷口时,整个人被个步履匆匆的郎君给撞了个正着。
那人像是在着急躲闪什么,张货郎就被撞得一个踉跄。
竹筐整个反扣到了地上,新鲜的秋梨皮薄个大,滴溜溜地滚了一地,破皮磕碰的都有。
来往的人都能嗅到那股清清甜甜的梨汁香气。
完了,这下可完了!
他哭丧着脸,上前拦住了有些浑浑噩噩的郎君,嚷嚷着。
“我这才从家里出来,就被郎君撞没了生计,你可不许赖账,这两筐梨本来都好着呢,这下全摔坏了,郎君可都得尽数赔给我。”
撞他的郎君生得一双桃花眼,俊俏得很,偏偏瘦得嶙峋,眼神飘忽。
好在这人也不赖账,从袖中摸出了银钱便塞给了他,比那两筐梨价还有的多。
张货郎的脸上一下子就放了晴。
卖了这么多年果子,他早就在心里估好了价,低下头摸着袖子想找零,谁知再一抬头,就发现那郎君已经不见了人影。
年纪轻轻衣着富贵,还失魂落魄,还能为什么,十有八-九是一个情字。
张货郎活了这么多年,见得多了去了。
他摇了摇头,哼着小调把还能看的梨都捡了起来,打算挑到城门处,便宜些卖给赶早进城忙碌的行人。
出了巷口,远远的就望见一行车队往城外驶去,当真是好生气派,他在心里感慨了句。
要么说张货郎今日真是时运不济,才将将望见城门,就又被匹疾驰的骏马给擦了个边。
那两筐梨又是洒了一地。
张货郎连连哎呦两声,苦着脸从地上坐起,就见着撞了他的郎君正从马上下来。
周围一溜的小娘子都看直了眼,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
只因这下马的郎君当真是一身好气度。
朗朗如月,又清清肃肃如竹下风,眉目更是清俊温文。
“是我行得急了,连累了老丈,这些银钱便全作赔罪了。”
下马来的郎君唇边带笑,似是心情极好的模样,略略一施礼,又将银钱妥帖地放入张货郎的手中。
两筐坏了的梨哪里值得了这么多银钱。
张货郎刚要推辞,那郎君就含笑道,“多余的银钱,老丈去医馆看看身上可有什么伤,便不要推辞了。”
得,这还能说什么,张货郎心中狂喜,道谢了几句,把钱收了起来。
年纪大的人都稀罕物事,他还是有些心疼那些梨,便又捡了些还能看的,仔细避让着行人牛马,往城门口去。
偏偏就有人打着马,在出城的人群里横冲直撞的,又从背后撞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