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甚至还将手伸到了周家布庄。
她从未这般厌恶过一个人,只想将之置于死地。
“此事你不必管,我自会处理。”
听出了陆菀语气中暗藏的杀意,谢瑜伸手抚平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柔声道。
“我与你保证,他一定会死。”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定下极可能继承王位之人的生死,仿佛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可陆菀就是信他,深信不疑。
她敛住了眸色,半晌才冷声道,“待到此间事了,我要拿周景的命,去祭小十六。”
谢瑜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笑,温声应她,“好。”
窗边的格眼木窗都被卸了下来,只垂下了半扇竹帘,帘边系着的丝穗随着清风轻飘摇曳。
缓过了那一阵钻心的难过,陆菀才有心思想起其他事来。
她瞥着谢瑜的脸色,有些犹豫地问道,“我瞧着周延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对,他也受了重伤?”
见她问起,谢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片刻后,才轻声道,“被扣住的那几日,他被迫着,染了些阿芙蓉。”
阿芙蓉?
那不就是鸦-片!
陆菀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便是她如今对着周延并无男女之情,之前毕竟相处过许多时日,也见不得那般容色灼灼的矜傲少年郎,竟会落得这般下场。
怪不得方才周延眼神躲闪,分明是自惭形秽见不得她。
“周景……”
她僵着唇,低声念起这个名字,只觉得从未有如此想得了一个人的命去。
或许一剑刺死都还是便宜他了。
向来明澈的眸子变得晦涩,她实在是难以想像,眼睁睁失了生父,失了小十六,又被迫染上时人不耻的阿芙蓉,周延如今该是何等的痛苦。
就在此时,手上一热,却是谢瑜握住了她,轻声安抚。
“他染的不多,花些时候便能戒掉,徐凛懂些医术,说他只是心生郁结,并非伤了底子。”
“当真能戒掉?”
不是陆菀不信,实在是后世的教育太过深入人心,她也不相信这种东西还能戒得掉。
谢瑜道,“给他用的,的确是上等的阿芙蓉,只不过被人掺了些别的东西。如此,所用其实不多,花些时候便能养好。”
“周延如今这般,更多是心结。”
陆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谢瑜的话中之意。
旧日在洛京,她可是见着周延是何其的意气风发,时常在长街上打马招摇而过,如今变故频频,他又受了那般大的打击,难免会有些心结。
只要能恢复便好,她想起阿芙蓉这三字就有些后怕。
当真怕那等下流之物,硬生生毁了洛京长街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谢瑜居然好声好气地与她说了这半晌关于周延之事,甚至还出手救出了周延。
好似不是他的醋坛子画风啊。
分明之前在山间时他们俩还时不时针锋相对,这转变有些惊人。
更何况,谢瑜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哪来的好心救人。
陆菀狐疑地在谢瑜面上梭巡,甚至还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心,温温热热的,并不烫手。
抚上额心的手被他握住,谢瑜察觉到她心情缓了过来,便浅笑着问她。
“阿菀这是做什么?”
“我还以为,瑜郎对着世子,只怕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竟还能施以援手,难免有些意外罢了。”
陆菀眨了眨长睫,一目不错地望着他,眼神疑惑。
谢瑜坦然地任她打量,心里却想起自己曾将周延回兴南的消息递给周景,使得他险些被刺杀。
彼时他想要周延的性命。
如今也不过是顺手而为。
权当是偿了淮江落水后他的施救之恩,替他,也替阿菀。
“那又如何?”
谢瑜弯起唇,眸中盛了些细碎熠熠的光,笃定道,“如今阿菀心里的,是我。”
“不想你伤心失落,才会如此施为。”
更何况,若是周延死在未曾与她陌路之前,岂不是还要让她偶一惦念。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见证自己与阿菀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死别,远远不如生离,他似有所悟。
陆菀当然不知晓他原是这般作想的。
她只是没想到谢瑜竟肯为她改变至此,难免扬了扬眉梢,唇角微翘,也不再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初秋晴光正好,斜穿过树梢,洒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郎君身后青色的发带被chuī落,垂到了女郎的发梢,似是要将两人的情丝都系至一处。
而在信王府内,接了远方来信的周景捂住了头,哀声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鸦-片是不可能戒掉的!所有的毒品都一点点都不能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