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一直到被送到安置的屋舍处,她还在想此事。

  似乎一来兴南,就忽然多了许多事,她垂下了长睫,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真是有些麻烦。

  “早些安置,商会之事定会有解法。”

  谢瑜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便要提着灯离去。

  却被小娘子出声叫住,“玉郎留步。”

  他从容地转身,便见她垂着头,有些羞赧地示意他将提灯的手臂抬起。

  虽是不明所以,谢瑜轻轻扬了眉,仍是照做。

  羊角灯摇摇晃晃间,温软的女郎就扑进了他怀里,有什么柔软香甜的触感擦过他的唇上。

  谢瑜垂眸,便见陆菀搂紧了他的腰身,仰着头望他,眸中仿若流淌着熠熠星河。br

  “万事万物都会有解法。”

  “所以,玉郎莫要太过忧虑了。”

  似是有些犹豫,但女郎顿了顿,还是悄悄地凑到他的耳畔,小声安抚着。

  “郎君还有我呢。”

  便是他与家人jiāo恶,还有她呢。

  这是陆菀短时间内想到的最合适说辞。

  既不点明他的心事,又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埋在谢瑜的怀里偷偷地弯起唇,觉得自己说的甚妙。

  谢瑜静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片刻后才低低应声,继而温柔有力地回抱了她。

  云破出月,银辉洒落中庭,扶疏葳蕤的花影皆是落在静静相拥的两人身上。

  阶上还有无声值守的婢女,虽然都低着头,他却也不好做出再亲密的举止。

  即使在那么一瞬,他很想将这主动招惹他的女郎深深勒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好叫她知晓,这般会撩拨他,日后可就莫想再离开了。

  夜色遮住了谢瑜眸中的深黯,他微哑道,“阿菀早些安置了。”

  陆菀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石阶,便有婢女恭敬地打起了竹帘。

  那娉婷的身影往帘后一转,便消失不见。

  自是不知道谢瑜又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唇上的触感仍在,他已经不想再去细究某些痕迹。

  譬如那竹蜻蜓,譬如数年前的某次花宴上,他无意间曾听见陆菀有些得意地与其他小娘子说兴南之事……

  若是细细寻思,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夜风托举,郎君一袭青衫翩然,他走在石板小径上,渐渐牵起了唇角的弧度,将那些都深埋忘却了去。

  便是他猜测为真,当真有事发的那一日,她被陆家弃之不顾,被众人排斥厌恶。

  他也大可造一间金屋将她藏起来。

  这其实也合了他的心意。

  想要她的念头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不知不觉间根深蒂固,亭亭如盖。

  此次回洛京,便该设法将这婚事早些完了。

  夜色如墨。

  石径边垂柳随风而动,提灯夜行的郎君清冷疏离,长身玉立,周身的好气度一看便是极有风骨,直如谪仙高士般。

  无人可窥见,他眸中蛰伏的,尽是袤延无边的黯沉与贪恋。

  便是青山云端上的仙人,若是生了凡尘贪念,也会沦入妖魔道中,执迷不悟。

  更何况,这世间本就只有凡人。

  穿城而过的玉带河潺潺流淌,河面波光粼粼,更显兴南郡夜间的静谧。

  可这一夜,当真是有许多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安枕。

  譬如那早早投靠了信王府大郎君周景的几位。

  钱隶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与周陶皆是兴南商会初建之人,只是周陶早逝,钱家如今也一年不如一年,他在商会中的威望也就渐渐削减。

  新兴的几家无不是盼望着早些把他拉下台,好顶了他的位置。

  偏生此时周景递来了橄榄枝。

  若是能协助信王府收了这商会,日后制定新规,得来好处,总是少不得分他一杯羹。

  钱隶自然是心动了。

  若他还是旧日家大业大的钱家话事人,自然不会同意。

  商人地位低贱,本就任人宰割,偏生出了一个不信命的周陶,又颇有胆识,走南闯北得了偌大家业后,就联合着兴南的行商一道创下这兴南商会。

  众人拧成了一条心,便是素日剥削无度的官员世家都不敢小觑他们。

  钱家自然也是得了诸多好处。

  且不说孝敬各方的钱少了,便是出门时也能挺直了腰杆。

  可如今钱家账面空虚,他得了这机会,又哪里顾得了别人的死活。

  他可不是周陶,仗义疏财目光深远,他不过是个贪财的商人,哪里有财便循着味儿去了,要什么脸皮。

  更何况,此回不过是周景藉机想吞了几家布庄,拿旧日会首的周家开个刀。

  瞧着周陶的女儿回了兴南也未曾找上门来,就知晓她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