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三次见到有人死了。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硬生生地死在她的面前。
陆菀觉得房内有些冷,背后都窜起一阵凉气,忍不住就低头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增加点安全感。
这时,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肩,温暖的热度透过层层布料透了进来。
她突然想起一个传闻。
人的肩上各有两盏灯,可以照亮生者的路,也是魑魅魍魉热衷扑灭的目标。
此时陆菀觉得,明亮温暖的烛火像是被人qiáng有力地护住,驱散了趴在她肩上试图chuī灭魂灯的梦魇。
她回过头,就看见谢瑜温和的面容,他就像已经有了结论一般,眸光清润澄澈,语气笃定且不容置疑,对着她允诺着。
“阿菀,莫怕,此事便jiāo于我,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的。”
陆菀勉qiáng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唇角是控制不住的僵硬。
实在是勾起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她不一定是害怕,但一定是厌恶极了回忆起那些经历。
如果不回忆起,她还可以假装那些并不存在。
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或许,他们也不希望被人来叫醒。
手下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极受惊的猫儿。谢瑜抿了抿唇,心下一哂,到底还是个小娘子,这种生死场景他不定见了多少,早就没了多少感触。
甚至在他轻飘飘的朱笔丹墨之下,还断送过不知多少人的生死离别。
生死对他来说,常事而已。
见陆菀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动了动,有些迟疑地伸手,把面带惊惶的小娘子虚虚地揽到了怀里。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缓地安抚着她。
“人死了,也不过剩一副皮囊,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便是真有鬼神之说,你非是罪魁祸首,他也不会来寻你的。”
?
本来还在不安中,陆菀都要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这事本就与她gān系不大,又不是她将人害死的,怎么能扯到来找她这上面,她不过是回想起旧事有些不适而已。
不过,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谢瑜可真是不会安慰人。
注孤生,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趁这个机会,好好跟她说几句软和话,譬如真有鬼神的话还有他在,这种套路不香吗?
换一个心志不坚定的女子,分分钟要把他当做可依靠的保护神了。
不过这么一分心,她缓过了劲,就可以分出心神,思量今日这事的来龙去脉了。
观那妇人表现,那等悲痛震惊神态不像是假装的,她显然以为男子不过是想来碰瓷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会死。
很可能有人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做了手脚,铁了心,把脏水泼到阿娘头上。
死的那个人就是要怨,也是怨到幕后之人头上,怎么还能来找她。
陆菀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撇撇嘴,然后轻轻颤着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脸颊贴在他温暖坚实的胸前,埋着头不说话。
不过这么一想,她就开始琢磨着内中曲折原委。
若不是今日她与谢瑜都在,她又用一盆水破了局,怕不是吃死了人的帽子就要扣在铺子上了。
不只是对酒肆是个致命打击,阿娘也脱不了gān系。
背后谋划之人真的是好生狠毒。
陆菀脑中飞快转着各种念头,就没有注意到,眼下正松松地环住她的人,他的动作很是生涩僵硬。
其实谢瑜此时也有些怔怔的,这还是他头一次抱着人,还是个对他有意思的女郎。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亲手插上的那支碧玉簪子,流苏上缀着的玉珠在乌鸦鸦的发髻间滚动着,灵巧又俏皮。
而顺着乌亮的发丝往下,就是雪腻温软的玉颈……
像是被烫着了眼一般,他倏尔移开了目光,白玉似的耳朵尖都有了淡淡的血色。
可陆菀身上香甜的气息却是不住地往他身上沾染,缠着他,似乎要侵略着染透他的衣衫,让他身上都浸透了与她同出一辙的气息。
“阿菀……”
谢瑜微微仰头,玉白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了一下,嗓音也有些gān涩。
“你先起来可好?我送你回陆府,你好生休息休息。我还需去查问今日之事。”
算算也趴了好一会了,陆菀从善如流,她拿帕子掩住飞霞的脸颊,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遮住眼中的神色,也不瞧他。
像是害羞,又像是后悔自己方才的无礼举动。
可这会谢瑜的目光也落在了别处,刻意不看她。
他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衫被压出的褶皱,站起了身,语调有些疏离。
“我们这便动身如何?”
陆菀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又懂事的样子,就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