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接过了账本,仔细看了看,就发现果真是如此。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这府里的一堆烂账,我是不稀得管,给你与阿菱练练手倒是不错。”
“没想到阿菀第一次查账,就能发现这许多,也算是有些经商天赋了。”
这赞美听起来可不够诚心,陆菀撇了撇唇角。
“阿娘这话,我都听出了敷衍了,怕是最多只有两分真心。”
“那你想听什么?你可知,阿菱前日就找出了她分得账目的所有纰漏了?你这个长姐反倒落到了后面。依我看,一分真心就难得了。”
那分明是她没尽心尽力罢了,陆菀心下不以为意,笔下不停,仔细誊写着查出的错漏之处。
可想了想,又不死心地转头看看一旁坐姿乖巧的陆菱,就见她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再看看她熟练地拨动算珠,辟啪声悦耳,算珠飞速得几欲飞起,也不得不承认,陆菱当真是有些天赋在身的。
“那日后就都让阿菱来查多好,阿娘,我还想多出去转转呢。”
陆菀索性放下笔,往周夫人那边蹭了蹭,抱着她的胳膊,娇声央求着,一脸孺慕。
这苦差事也是真的苦,她也是真的不感兴趣。
“你便是求我也没用。”
周夫人板起了脸,细细描画的蛾眉蹙起,语气也是没得商量。
“虽说你可以让下人掌管这些账目,可若是底下人有意欺瞒,内心藏jian呢?欺上瞒下阳奉yīn违的下人,就像在粮仓打洞的老鼠,也不需多,只要有个胆大的,便足以败光你的家底。”
“出嫁的女子,一则仰赖娘家夫家的权势,二则是自己有余财傍身,你连自己的私房都算不明白,如何保全自己?”
陆菀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周夫人所说的,都是为她好。
可周夫人看她的动作,还以为她要反驳,就更严肃了些。
“阿菀可是想说若是嫁了个疼宠你的郎君便可高枕无忧?那可是大错特错。故人易心变,世间多少薄情郎君,怎能可靠你需得有自己的立身之本,才能在夫家挺起腰杆说话。”
“便是日后夫妻间相看两厌,也不至于需在他手里讨生活。”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周夫人的训诫。
“你们阿娘说的不错,阿菀,阿菱,你们可都要记住了。”
一听这清朗熟悉的音色,陆菀就笑眼盈盈地站起身,一旁的陆菱也从计算中脱出了神,眼神晶亮地看着走进来的陆远。
“阿耶今日回来得真早。”陆菀主动地上前帮忙,挂起了他换下的斗篷。
她皱了皱鼻子,很是娇憨的模样,“阿娘正教导我们呢。”
“这会儿献慇勤,跟你阿耶撒娇卖痴可没用,你阿娘说得可是一点都不差。”
“世上的薄情郎,那可是多着了,痴情郎君才真是少见。”
陆远身材高大,此时微微弯腰与女儿对视,满目诚恳。
“像你阿耶这般,连私房都在你阿娘手里攥着的,连买个砚台都偷偷摸摸的,更是没有。”
“攸之,在儿女们面前,还好意思提你的砚台?”
周夫人刻意冷了脸,斜睨了他一眼,“你书房里足足上百只砚台,也没见你在书法上有什么长进。”
陆远摸了摸鼻子,觉得摆不出阿耶的威风了,只好招呼着不住偷笑的陆萧,转移了话题。
“阿萧,把我们方才路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记得此物可是阿菀和阿菱的最爱。”
“栗子!”
陆菱最是喜欢这物,上前摸了摸陆萧捧着的栗子,这会儿更是眉开眼笑。
“教人支了火炉来,烤烤栗子,再取些秋梨来,一并烤了,以免栗子太gān,可以润润喉。”
周夫人见陆菱欢喜,也软了面孔,支使着婢女去筹备。
冬日天寒,yīn沉沉的天昭示着风雪欲来,呼啸的北风也不住摇晃着庭中的枯树,百草枯折。
可躲在暖和的屋内,一家人围着火炉,烤栗子烤秋梨,栗子绵软甜腻,烤梨剔透流汁,飘出的都是欢声笑语,这是陆菀过去从不曾梦过的场景。
她恍了恍神,想到了老夫人的歹毒计谋,又想到了蘑菇与账本,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绝不能容忍,也绝不能让那毒妇毁了这让她连梦都梦不到的情景。
谁都不行。
这是她曾经日日夜夜,无数次向往着,又从来不曾圆满过的梦。
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梦。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烟有些熏眼,陆菀眨眨眼,要不怎么感觉眼睛里酸酸的。
一夜北风紧,再开门的时候,就见雪花纷纷扬扬,洒满天地间,万事万物都沉入静寂。
赶着上朝的朝臣们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毕竟起了个大早,又得冒着严寒去上朝,都把自己裹得个严实,还都缩着头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