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夫人话中说的性情大变却是让她想起了别的。
她抬头与周夫人四目相对,有些犹豫地问起了一个,她疑惑了许久的问题,“阿娘不觉得,我自落水之后,性情变了许多吗?”
这问题困扰她许久了。
以周夫人的仔细,难道会察觉不出自己的女儿,壳子里已经换了个人么。
周夫人正替她捋着耳坠子,闻言就顿了顿手,嘴角微扬,氤氲着江南水乡气息的温柔眸子里满是疼惜。
“我瞧着你如今倒是与幼年时的脾气相似,反倒是前些年像昏了头一般,尽日惹我与你阿耶生气,倒叫我怀疑你是不是我生的。”
她似乎不愿意多说,就推了推陆菀,换了个话题。
“这倒教我想起你阿兄二月间便要参加会试,过些日子你与我一同去慈恩寺一趟,给他讨些彩头。”
“嗯。”
陆菀慡快应下了,她突然对那位圆观大师有些好奇,他竟是能算得这么准么。
那他上次到底有没有看出,自己壳子里其实已经换了人?
*
周夫人说的没错,没过多时,她便接到了林府的帖子,也就简单换了素衣银钗前去吊唁。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又是意外,林家似乎也无意大办,甚至都听不到什么哭声。
陆菀一路行来,看见的丧礼排场也格外俭省。不过也很可能是因着林府如今只剩个清贵名声,内里却是有些撑不住,尤其是这些大的花销了。
她倒是没叫周夫人陪着来。
毕竟周夫人出身商家,来林府这种自诩清贵的旧世家地界,难免容易受了那等子以家世取人之人的白眼。
她才不想自己的阿娘受这等闲气。
只是没想到,竟是还在林府看见了两个熟人。
“玉郎,你怎地来此了?”
陆菀目瞪口呆,呆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到,谢瑜居然会在这。
毕竟这等未出阁女儿的丧事,他这种郎君都是很少上门的,换做是施窈来还差不多。
谢瑜倒是不意外自己能看见她,见了她,唇边就挂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家如今的家主与谢氏有旧,他私下拜托我悄悄查探下,林娘子是否真是落水而亡。”
这也好理解,查探怕是要验尸,若是没验出什么,传出去也不太好听,所以林家人打算悄悄地进行。
陆菀看了看谢瑜身边的袁默,“那袁郎君这是?”
谢瑜来是因为专业在这放着,袁默一个东宫属官,没事来这边闲逛的吗,他出身寒门,应当与林家没什么关联才对。
袁默摆了摆手,随意道,“我是替太子殿下来吊唁的,毕竟林家曾为了先帝立国建下不少功劳,东宫又无女眷,只有我来了。再加之,出门时恰巧遇着了谢兄,便一起了。”
竟是如此,陆菀不再追问,她有些踌躇地盯着谢瑜的下颌,语气纠结,“玉郎查探之时,可以带上我吗?”
谢瑜怔了怔,倒是从来没见过主动要跟他去看尸体的女郎。
“我与林芸也曾是至jiāo好友,便是后来不欢而散,也还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陆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还怕谢瑜不信,用帕子擦了擦眼,被帕子上沾的姜汁辣出了一串眼泪。
这还是跟施窈学的。
上次谢瑜受伤,她就是这么gān的,还险些让自己误会了谢瑜。
谢瑜蹙了蹙眉,他倒是没见过林芸与陆菀一起过,不知晓她们情谊如何,只是单纯不喜看陆菀为他人落泪。
“我答允你便是。”
他默了片刻,提了个要求,“一会儿若是怕了,也不许惊叫。”
别以为她胆子那么小,她又不是没见过,陆菀心里撇嘴,面上却是露出些感激来。
看在袁默眼里,却是心下嘲讽。
看来这位陆娘子是完全不知,里面死了的这位,可是心心念念地让她来做个替死鬼呢。
林家办事也妥帖,外面的丧事是照办无误,只棺材已经是空了的,林芸的尸身被悄悄地放置在偏僻的屋内。
来引路的人见着他们这两男一女,还带着个仵作的组合,也是一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往宅院深处带。
一推开门,堂内正中就是被白布盖住的,林芸的尸体。
谢瑜对着身后人点点头,对方就背着自己的箱子过去开始动手。
不多时,就得出了结论。
收拾箱子的仵作恭敬回禀道,“谢廷尉,这位娘子的确是落水溺亡的。她身上有淡红色尸斑,口鼻内都是白色泡沫,四肢皮肤上膨胀出成片的疙瘩,应是溺亡无异。”
陆菀绞着手帕,不知道是不是该放下心,也许林芸真的只是出了意外呢。
袁默却是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人做事很是gān净,那等秘密应当不会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