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的是,沈池这厮倒像是被刺激得不清,疯得更狠了些。
他将陆菀带出,自己歪坐在栏杆处饮酒,一盏接一盏,兴致来了,便将轻薄如玉的杯盏投入水中,江上水流湍急,价值数十金的杯盏竟是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饮酒多了,他狭长的眸中也带上了水色,“你阿娘给你添了个妹妹,你可欢喜?”
陆菀没睬他,只端坐在一边,伺机观察着船上各处仆婢来往的情形。
心里却是有些担忧。
算算时日,阿娘这是早产,想来便是她被掳走的消息传回,才害得阿娘担忧早产。
她冷冷地瞥了沈池一眼,对此人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你可欢喜?”
沈池见她不答,斟了杯酒就按到了她的唇边,用力往里灌。
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陆菀被呛得不停,微凉的酒液顺着脖颈淌下,甚至沾湿了她的衣襟,紧紧贴在了锁骨边白皙的肌肤上。
沈池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语气满是滔天的恨意和怨毒。
“孽种!”
?
居然无缘无故地rǔ骂她才出生的妹妹,陆菀忍了又忍,才没动手将酒盏砸到他脸上。
瞧着沈池似是极为憎恨的模样,她难免就有了些猜测。
难不成他家中的至亲间有什么失和之事,譬如偏疼幼子,兄弟姊妹不孝不悌……所以被这消息刺激到了?
可又听说他为人至孝,还是独子,对她那位表姨母更是极好?轻?吻?最?萌?羽?恋?整?理?,这就很迷了。
陆菀侧目望向船外,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心神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身边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还觊觎着自己,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船行江中,顺流而下,带着氤氲水汽的江风chuī拂面上,却没了上回的清凉温润。
陆菀穿的单薄,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风chuī得凉透了,绷紧了身子,几乎冻得发抖,却还要分出心神应对身边的疯子。
眼见天色暗了下去,说不得很快便要回房去,她不着痕迹地触了触臂弯上绑着的匕首,心下很是不安。
眼睁睁看着沈池灌下了这么多酒,谁知晓他会不会酒兴上头qiáng迫自己。
她望向栏杆旁,沈池依旧在独斟独饮,面容都隐于傍晚的昏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今晨有雨,可这斜阳将落之时倒是晴了起来。
陆菀侧过脸,望向天水相接处,眸中倒映的夕阳余晖即将消散,很有些后悔。
若是她回丰淮之后便去学了泅水,说不定这会都能跳江求生了。
正是百味杂陈之时,她蓦地发现了远处的异象。
江天相接处,夕阳的点点余晖即将消逝不见,却又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自天际混沌处升起,像极了夏夜林中骤然翩飞而起的萤火虫。
陆菀怔了怔,纤长的眼睫轻眨了好几个来回,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如今已经入秋了,哪里来的萤火虫。
那分明是许多船只自天边处逆流而来。
星星点点,俱是船头竹竿上悬挂着的摇曳灯火。
她连忙低头,试图掩饰眸中忍不住浮现出的笑意,只觉得眼眶中有什么热热酸酸的,几欲滑落。
一定是谢瑜来了。
是他来寻她了。
第86章得救
又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在江面上泛起无数涟漪。
天边处驶来的快船数以百计,由水性好的军士撑桨逆流而上,船头皆悬着盏摇晃的灯笼,昏huáng的光线星星点点,洒落在涟漪江面上,更是凭空多出了数倍明亮。
虽是不知谢瑜此回行事怎地如此张扬……
陆菀走到了凭栏边,怔怔地眺望着,任由被风chuī斜的疏疏雨帘打湿了衣衫。
满心满眼都是,谢瑜来寻她了。
他那日对自己许诺过,说上穷碧落下至huáng泉都会寻到她,那不是信口安抚,他是真的会来。
陆菀抿着唇,眼里盛满了笑意,半边身子都立在雨里,濡湿的衣衫贴合这腰肢,越发细弱如柳。
看在沈池眼里,却是让他呼吸一窒,更是不悦。
他自然是见着远处来人,却只冷哼了一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堂堂大理寺卿,为着美色竟是心甘情愿逗留于此,大动gān戈,当真是不智。
只是,若非如此,裴蔺又何须派人寻上他,许下那等丰厚条件,只为让他挟持陆菀,绊住谢瑜回京的脚步。
都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端着酒盏,沈池慢悠悠地走到陆菀身边,和着雨水,仰头咽下了盏中清酒。
“怎么,见着了情郎便如此欢喜?”
陆菀下意识地往另一侧挪了挪,瞥了他一眼,未曾答话。
她摸了摸臂弯,思索着将沈池刺伤之后,谢瑜能在船上其他人发现并拿下她之前赶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