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漫不经心地一一拆看,将裴蔺与周怀璋两方官员的来信各自搁置到一边。
“郎君,您先用过晚食再看吧。”
书房的另一侧,谢觉将清粥小菜都摆到了桌案上,才发觉自家郎君毫无动静。
“您的伤口才好不久,可得按时用膳。”
谢觉略显神秘地从托盘上举起一只小盒,清了清喉咙,扬声道。
“您若是好好用膳,我便将陆娘子送来的物件给您。”
原本充耳不闻的郎君抬起眼,倏尔升温的视线便落到了他手中的木盒上。
谢瑜坐到了桌边,却并未执起竹箸,只略略挽袖,玉白的掌心朝上,示意他将东西给自己。
郎君的命令谢觉自然不敢违背,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木盒递上,复又开始了碎碎念。
“您需得好好饮食修养,陆娘子才能放心,您倒好,睡得晚还起得早,日日饮食也不好好用,若是……”
他的嗓音不低,可郎君只专注于打开木盒,完全将之视为耳边略过的一阵风。
木盒是压gān了的茉莉花,还放置了一枚叠成同心方胜模样的信件。
摩挲着方方正正的信件,谢瑜的眸中多了丝笑意。
他的记性向来好,自然还记得许久之前,得知了赐婚的那个午后,阿菀陪着他酒后午歇,自己却被东宫来人叫走,回来时,便见书桌的镇纸下压着的一方信件。
便是叠成了这般形状。
后来他问了旁人,才知这是同心方胜,同心,两人同心。
看完了信件,谢瑜终于肯分给喋喋不休的谢觉一分眼神。
“徐凛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不意郎君竟还会问起徐郎君,谢觉有些意外,又实打实地多了几分喜意。
他当然是不忍看着郎君与徐郎君生分的,就刻意说得重了些。
“听闻是在他购置的宅院里养伤。已经上了文书,跟大理寺乞了长假,看样子是有些不好。”
可谢瑜却没什么反应。
他对着自己都能狠得下心,心口下刀,替身挡剑时都不曾皱眉,对着已经能自在行走的徐凛,当然是没有什么怜悯之意。
“叫人去传个话,”他眉宇舒展,“便说施窈已经住进了长兄府邸。”
?!
谢觉当然是知晓谢琅曾求娶过施窈,这会便瞠大了眼,他有些结巴地重复道,“施娘子当真……当真……”
此时谢瑜心情正好,便慢条斯理地拈着盒中的gān花,温声回了句。
“自然不当真,照我说的去传话便可。”
得了谢瑜的传话,徐凛含笑地送走了来人,脸色便冷了下来。
他倚靠在阖起的府门上,顾不得身边随从诧异的眼神,慢慢地滑坐到门槛上。
“郎君?”随从迟疑着轻声唤了句。
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良久,徐凛一抹脸,满面chūn风地起身,桃花眼里亦是朦胧多情,招呼着人收拾行李。
“听闻三表兄和阿窈好事将近,我们也去松溪看看热闹。”
他这般说着,仿佛是在吩咐随从,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似乎浑不在意心口一抽一抽的空虚痛感。
不过是去看看罢了,阿窈终于要嫁人了,他应当欣慰才是。
日后她就不会缠着自己了。
本不该出世的孽种,哪里比得上三表兄谢家嫡长子的身份,连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都是不配。
徐凛勉qiáng笑笑,却不知自己的脸色在随从眼中,已是难看至极。
而在当夜的内舍中,烛火摇曳至天明,仍是未熄。
…………
从洛京出来后,陆菀便从来只留阿妙一人守夜。
所以在屋中多了蜜饯盒子时,她第一时间便排除了阿妙。
若是阿妙被收买,将那盒子送了进来,她应该挑个夜半时分才是。
那沈池打的主意,可不就是假装有一人潜入她的房间,送来了此物,好逗弄恫吓她一二么。
若是阿妙被收买,晨起时就应该能看见那蜜饯盒子了。
更何况阿妙因着自己替她解决了婚事,一直很是忠心,若否,她出京时也不能只带着阿妙一人。
可谢瑜留下的人手又绝不可能是酒囊饭袋,若是有人潜入,定然会被发现。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府中有人被收买,趁着她与阿妙俱不在屋中时,偷偷进来,将蜜饯盒子摆到了桌上。
对此,最好的法子便是守株待兔。
于是,再在周夫人处见到沈池时,陆菀便装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确定他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才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泛上的嘲讽笑意。
果不其然,翌日再起时,她与阿妙装作不经意出门,在庭院中闲逛,再偷偷杀了个回马枪,便抓住了抱着个盒子,鬼鬼祟祟进屋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