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她不动声色地将位置让给他,揉了揉自己开始酸痛的指腹。

  抚琴是有意思,但未曾习惯的人,初次调音,丝弦再柔韧,还是很有些疼的。

  她的视线落到谢瑜的手上,便见着那文气修长的食指和拇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应该是常年抚琴落下的。

  陆菀一个激灵,突然就不想学了。

  左右有谢瑜在,想听琴便可以去寻他,又何必吃这个苦头。

  她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可这会谢瑜已经调整好了琴轸的松紧,正望着她眸中染笑,明晃晃地示意她过去。

  陆菀心里一咬牙,就硬着头皮坐到了谢瑜身侧。

  方才是自己说想学琴的,他才调好了琴就反悔,也太反覆无常了些。

  她在心里懊恼,怪只能怪郎君的容色误人,自己方才竟是没细思就答应了。

  谢瑜自然不知她心里这些小九九。

  他忽而环住了身侧女郎,执起她的左手放在螺钿镶嵌的琴徽边。

  “琴有十二徽,暗合十二月,可调泛音,我平日惯于将指尖搁置于此。”

  他用空闲的右手拨弄了下琴弦,琴音清澈,如林间石上的潺潺流水。

  他温声道,“你既知这七弦的由来,可识得琴谱?”

  猝不及防地被揽在郎君怀中,陆菀身形微僵。

  因着两人这会的姿势,郎君说话时的吐息温温热热的,尽皆喷洒在她的耳后脖颈处。

  熟悉的清冽微苦气息几乎要qiáng势地将她都染透了。

  他离她如此之近,姿态暧昧,可这又不是在房内。

  亭外就站着不少婢女。

  陆菀红着耳尖咬唇,声音微涩,“识得的……”

  怀中人的异常,谢瑜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垂着眼,见到她耳后颈间微微泛红,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还刻意假作不知,握着掌心的白皙柔夷,教她如何借力。

  “阿菀力薄,勾挑羽弦时,可将空余两指放置于征弦上……”

  谢瑜讲了许久,忽而问她,“我方才所说,阿菀可都记住了?”

  那当然是……没记住。

  陆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又哪有心思记他说的是什么。

  余光里的婢女们都静静侍立在亭外。

  便是她们低着头,不曾往这边望,陆菀也觉得仿佛已经被人看了个透。

  更何况,此时院门大开,说不定就会有人进来。

  若是阿窈来还好,见他们两人亲密若此,最多取笑两句。

  要是被阿耶或者阿兄看见了……

  偏偏谢瑜似乎兴致正高,两人先前也曾亲密至极,若是此时打断他,好像也有些奇怪。

  陆菀如坐针毡,答应得也含糊。

  谢瑜是何许人,又怎会听不出来。

  他顺着怀中人的视线望去,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原来是怕羞了。

  他弯了弯唇,今日见着钱家人竟敢打她主意的不悦便消散了些。

  这是他的阿菀,一心系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她的主意的。

  这么会儿都不曾听得谢瑜的下文,陆菀有些心虚。

  难不成他听出了自己是敷衍的?

  她撇了撇唇,这又不能怪她,谁让两人都在屋外,还不关院门的。

  陆菀柔声提议,“玉郎,天色暗了,我们去屋内可好?”

  可郎君丝毫不领情。

  他语调微扬,似是心绪极佳,听不出一点故意。

  “此间月明,又有清风作伴,你若是觉得暗,我令人取些灯烛来如何?”

  若是点了灯,只怕是路过院门的人都要下意识往里看看。

  陆菀想想就觉得心虚。

  若真如此,说不定明日府里的人都要知道——谢瑜抱着她教她抚琴了。

  与谢瑜亲近是一回事,当着人亲近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尤其是还在自己家中,她的父兄对着谢瑜可还未曾完全释怀。

  眼见她的长睫颤得像受惊的蝶翅,谢瑜终于歇了逗她的心思。

  他眸中的笑意绵长如chūn水,温和道,“还是如阿菀所愿,我们回屋。”

  陆菀如蒙大赦,当即便松了一口气。

  待回了屋,又屏退其他人,她就从容自在了许多。

  眼瞧着谢瑜将琴慰贴放置在桐木桌上,似有继续之意,她便有些娇气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女郎仰头望他,“玉郎,我手疼,今日不学了可好?”

  素来清冷疏离的郎君对上她时,就好说话极了。

  谢瑜藉着烛光,仔细打量着托在掌心的泛红指尖,细细摩挲着,语调温和。

  “你何时想学再学,切不可勉qiáng自己。”

  陆菀的唇角止不住地扬起,她依偎在郎君身边,将今日之事都说给了他。

  最后感慨道,“也不知道那几人是否会真心实意地出力,依我看,还得再备上些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