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心下一窒,就险些从窗边摔落,却被一人三两步急奔而来接住。
“你来做什么?表兄此时忙着找寻阿菀的下落,正是缺人之时。”她皱着眉,qiáng撑着自己起身。
“你一日都未曾用饭食,也不曾歇息。”
徐凛放缓声音道,清瘦面容上满是疲惫。
若非被施窈的婢女拦住,他忙于处理谢瑜jiāo办之事,当真没发觉此事竟是对她影响极深,以至不眠不休不食的地步。
有陆菀之事在前,施窈没心情想他们那些纠葛,言辞冷淡道,“与你何gān。”
她冷眼扫过,只见徐凛一身劲装,腰间佩剑,分明是出门行事的装扮,混沌脑海中灵光一闪,gān裂苍白的唇瓣张合着。
“可是阿菀有下落了?还是表兄得到什么消息?”
“阿菀阿菀,也不知陆娘子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汤!”徐凛下意识地摇头苦笑,见她神色愈冷,才正色道,“淮江埋伏的暗桩传来消息,沈池欲带陆娘子出海。询安急调松溪,兴南两处的水师,欲在江上就地拦截,救下陆娘子。”
施窈眼中一亮,整个人都多些生气。
徐凛见状,笑了笑,桃花眸里无波无绪,“这招到底不够稳妥,我这便要去替他得些筹码。陆娘子应是无虞的,你也需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他没有什么留恋之意,话意带到,便匆匆离去。
活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一样。
目送徐凛的背影,施窈彼时还不知情他要做的是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陆菀便被救回,对着自己却没什么责怪之意,反而是她因着愧疚,一直避而不见,甚至生出些去做女冠的心思。
左右她也不想嫁人,去寻个清净道观读书修行,也是件妙事。
那便再不会伤到他人了,她抿紧唇想道。
还记得初来谢府时,施窈就听见有婢女私底下说她定是个孤煞命,若否,怎地施家之人尽数没了,独独剩下一个她。还是年少的徐凛听见她躲在角落哭,三言两语问出此事,去狠狠教训了那几人,又花很多心思把她逗笑。
如今看来,说不定自己当真是个孤煞命格,还是不要回谢府的好。
施窈甚至连陆府都不想再待。
即便周夫人等人待她一如既往,她也觉得甚是羞愧,还是离他们远些好。
她抱持着这般心思,甚至开始寻思着洛京的哪处道观可以容她栖身。一直到,谢瑜临近返京时,私下遣人来寻她,告知徐凛伤重濒死的消息。
来的是谢九,与徐凛最是要好,面色苍白恍恍惚惚的模样,眼眶里满是血丝。
他是来劝说施窈去照顾徐凛些时日。
“淮江上的那些水匪头子哪是那么好抓的。原本郎君埋上暗桩,便是想寻着合适时机一网打尽,却被姓沈的贼人先行动手掳走陆娘子,才不得不退前计划,打草惊蛇。徐郎君便是被水匪的毒箭所伤,医师说他这回毒入心脉,便是高热退了,也需好生将养才能活命。”
谢九犹豫着,“我又要与郎君回转洛京,思来想去,只能将徐郎君托付给娘子。”
听了这消息,施窈的身形僵住,攥紧十指,面无表情道,“小九,你是知晓我与徐凛之事的,所以才求到我这里的,对吗?”
谢九羞愧地低下头,算是默认。
不过是吃定她因着旧情,无论如何也会去照顾徐凛。
施窈看了他一会,心口闷得难受,终究还是答允下来。
临去之前,她拆开陆菀启程时遣人送来的信件。
入目便是歪歪扭扭的字迹,惹得她牵动了下唇角,才继续往下看。
除去开解她的部分,陆菀还提及她与徐凛之事,言说道,若是她不肯放下,不如再乘此次照料他的时机好生设法转圜;若是她已经放下,那大可只将他当做表兄照料,日后回了洛京,再寻个好的。
甚至还在结尾与她打趣道:洛京世家子弟何其多也,凭着谢廷尉这层关系,岂不是可着阿窈挑选。
许是因着陆菀这封信,施窈想开了许多。
去照料徐凛的时候,心绪也不像以往一般起伏不定。
即便是听见他在高烧昏沉时,念着她的名字,也是镇定自若地将裹着碎冰的巾帕搭到他的额上,只当没听见。
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窃喜。
其实施窈早就知晓徐凛也对她有意。
若是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即便是口中百般推拒,眼里闪烁的光却是明晃晃得耀眼。
只不过她更知晓徐凛的心结,那同样是无人可解。
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是死结。
施窈垂着眼,眼看着chuáng榻上的郎君烧得面色红透,融化的冰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被浸湿的多情桃花眸子紧紧阖着,只得吩咐人再去取些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