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谢瑜依旧沉默不语,她也安静了下来,语气正经了许多,“遇到何事了?与阿菀有关?”
又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施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谢瑜终于出了声。
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样,低沉又暗哑,“她不愿嫁我。”
苦涩之余,听起来,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施窈也有些愣神,她大约与谢瑜想的相同,本以为陆菀应该是很愿意嫁给他的。
“有什么原因么?”
谢瑜摇了摇头,他仰头灌下了一盏酒,随手一丢,又是一声碎裂的脆响。
清脆又刺耳,余音萦绕在水边的回廊上,久久不散。
“那你应当去问她啊,也许是有旁的原因呢。”
施窈似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她一定是对你有意的,想来是有别的原因。”
有意?谢瑜冷笑了声,想到了古怪声音所说的,陆菀对他,不过是50的好感度罢了。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这数额的真实性,如今看来,大约才是陆菀的真实想法。
她竟真是,不愿意嫁给自己的。
“那你打算如何,这大半夜的在这借酒消愁,就这么放弃?”
施窈自己都不信,她摆摆手,“那你就不是谢瑜了。”
他怎可能放手,谢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笑藏在夜色烛光里,冷清得渗人。
“我不过是在想……”谢瑜极慢地说着,似乎在酝酿语气。
施窈屏住了呼吸。
谢瑜的声音变得低了些,似乎是在喃声对自己说,“如何能把她锁在我身边。”
“只剩了陆侍郎的陆家,宫里的陆贵妃和小皇子,还有富有的周家……”
施窈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谢瑜是真的开始盘算如何付诸行动了。
她有些不忍地劝道,“你还是省省吧,阿菀是人,不是物件,你也别想拿朝堂上yīn阳算计的那些对付她。若否,日后可有得你后悔的。”
谢瑜身上酒气熏人,大约是醉了。而且chūn夜还是有些寒凉的,她也懒得陪谢瑜在这挨冻。
“我给了良言相劝,你也好自为之吧。”
谢瑜冷嗤了一声,他的视线今夜第一次落到了施窈身上,一开口就揭破了她的心事。
“我不是你,能看着徐凛一直在眼前,却不肯下手。”
被戳中了痛处,施窈也不甘示弱地针锋相对,“那总比你自以为两情相悦,却被拒绝了要好上许多。”
谢瑜倒也没生气,他又斟了一杯,语气幽深却又笃定,“无论她如何想,不管她念着谁……都只能,嫁给我。”
那语气冰冷霜寒,似是没有一丝感情,又似藏了深情几许。
施窈懒得陪他发酒疯,起身提走了唯一的光源。
如此一来,又只剩下清寒的月华,无声地照着池边孤寂的人影。
只可惜,那只皎皎白玉盘,照过了古往今来伤心人,却从不曾有半丝怜悯。
走了不远,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谢瑜一眼。
忽然发现谢瑜的背影也是极清瘦的。
他撑着谢府许多年,护着她与徐凛,孤身一人入朝堂,甘为帝王手中寒刃,剑指昔年世家故旧,日夜筹谋算计,伶仃蹉跎至二十余仍未成亲。
人人皆道洛京的谢家玉郎是众多小娘子的chūn闺梦里人,却不知他为何一直未曾成亲。
施窈觉得自己大约窥得一二。
也就是因为窥得的这一二,便是有些对不住陆菀,她也是由衷地希望,谢瑜能够如愿以偿。
叹着气的人失了兴致回了房,心绪起伏不定的,却还孤坐在月下,困守心城。
这一夜里,其实陆菀也是辗转难眠,她在chuáng榻上翻来覆去,始终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让谢瑜打消念头。
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脸,她长叹出声,觉得自己还不如穿来的时间节点早几年,这样就可以拿年纪推脱了。
可惜她如今已经及笄了,正是可以嫁人的年岁,这便就又少了个借口。
陆菀睡得太迟,早上就有些起不来,她让人去跟周夫人说了声,就索性偷懒不去请安了。
好不容易起身用过了早饭,正倚靠着美人靠,百无聊赖地在喂鱼呢,就有人禀告说,谢家郎君已经来了。
吓得她失手把鱼食盒都摔进了池子里。
一池的各色锦鲤都兴奋地涌动争抢,水面乱成了一团,花色的半透明鱼尾卷起了涟漪无数。
“谢郎君来了!”
阿余不明就里,她只知道自家小娘子的心上人来了,就焦急地连声催促着,“娘子赶紧梳妆去呀!我瞧着昨儿夫人让人送来的那套红玉头面就极好。”
可陆菀这会哪有心思穿戴,她看了看身上的紫藤色罗裙,觉得也不怎么失礼,就怏怏开口,“去把谢郎君请到这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