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他被男人脸上的胡渣扎得咯咯直笑。
沙发上的老人看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儿子?”
“他叫陆仁仁。”男人侧过脸看着他道,“仁仁,这是徐爷爷。”
他脆生生叫道:“徐爷爷。”
老人弯起了眉眼,他无端觉得老人目光yīn沉。
在父亲的怀里缩了缩身子,他再看过去时,只见老人一张慈祥的笑脸,好像刚才见着的yīn暗贪婪只是他的错觉。
男人女人与老人继续谈事。
有时是在闲聊,有时在谈论一些正经的事务。
他听到了好像是“资助”“福利院未来”这样的词,更多的话他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去听。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比他还高的窗户边,望着窗外的蓝天。
天空碧蓝如洗。
小孩子爱玩爱闹,他却觉得只要自己愿意,能够看一整天的天空也不会感到无聊。
望着一片慢悠悠移动的云,时间不知不觉就跑走了。
有孩子拽着他的胳膊:“陆仁仁,去吃饭啦!”
他险些摔倒,喊道:“安安,跑慢一点,我跟不上啦!”
食堂里早就坐满了人,他同名叫安安的孩子已然来晚了,但还有比他们更晚过来的。
端着餐盘的女孩冷着一张脸,在离他们极近的、食堂所剩无几的座位上坐下。
“她叫阿镜,是昨天过来的。”安安在他耳边小声说,“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他知道那个女孩,他是第一个发现阿镜站在福利院外的人。
昨日下了半天的雨,阿镜的爸爸妈妈将她带到福利院附近后,就把她扔在了这里。他发现阿镜没一会儿,雨就下起来了。
刚开始只是一两滴小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雨滴,没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他本来在花园里玩耍,下雨后匆忙跑回了福利院。走廊的窗户没那么高,他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只见女孩浑身被雨打湿了。
他找到一把伞,撑开后跑进了雨里。
雨大,风同样也大。
他觉得好几次自己都要被伞带着chuī跑了。
踩进湿软的泥土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福利院,来到女孩身边。
伞遮过女孩的头顶。
他说:“我们去房子里避雨吧。”
女孩没有出声,眼睛执拗地盯着她父母离开的方向。
他见过很多像女孩那样的孩子。
他们有的会不停的哭,有的会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有的每天期待着父母会接回他们。
妈妈总是把更多的jīng力放在他们身上,温柔地开导他们,其实他们也知道,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妈妈说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人。
他安静地待在女孩身边,像妈妈常做的那样陪伴她。
傍晚来临后,他们被出来找人的院长夫人接进了福利院里。
食堂里,他本来想和阿镜打招呼,可是阿镜面无表情,机械般地往自己口中塞饭,好像一块坚硬寒冷的冰。
他其实很会看人脸色,别人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他能安安静静地假装自己是空气。
不过这会儿他也当不了空气,活泼好动的安安是向来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此刻黏着他要和他说话。
阿镜好像看过他几眼,可是每次他都错过了。
……
名为徐进的慈善家在福利院住了下来,他有意愿资助福利院,但想要住一段时间考察。
这是妈妈说的,他听了后,似懂非懂地点头,扭头就跑去和安安玩了。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不在意,小孩子嘛,爱玩才是正常的。
安安是他在福利院里最好的玩伴,黏人得很,要是他和别的孩子走得近了还会闹别扭。
这会儿安安抱着他的胳膊,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阿镜看都不看安安一眼,冷着脸对他道:“那个叫徐进的人不对劲。”
他很不解:“为什么这么说呀?”
阿镜说:“我看到他跟在一个女孩身后,不断地咽着口水。我觉得你要和院长他们说一下这件事。”
安安出声:“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阿镜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安安往身后拉:“我知道了,我会和爸爸妈妈说的。”
他知道阿镜为什么不肯自己去说,她不信任大人,也不觉得大人会相信她。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
女人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她没有像一些大人那样不把孩子的话当回事。认真地思考后,女人叮嘱他:“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
他用力地点头。
女人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他常常见不着她。
有一天安安不在他的身边,他抱着一只皮球,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