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黎相忆撸着袖子,目光随即下垂避开,非礼勿视。还记得上回,骆时遗去黎府提亲,他也在。
皇上亲自上门提亲惨遭拒绝,他做了这么多年太监也未曾碰到过,哪个姑娘不是上赶着倒贴的,亦或是激动地晕过去,只有她,冷冷地拒绝了。
说起来,她与两年前的性子截然不同,女大果真十八变。
“呜……”惊雷低低吼了一嗓子。
黎相忆将袖子撸下,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道:“杨公公。”惊雷叫得这般响,王府里却没一人出来迎接,怕是故意的,说不定骆应逑还在某个地方看她。
她出声,杨辉面上笑意更深,扯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挥手道:“王妃,皇上对你可是真真在意,知道王府里没什么好东西便让杂家特地来送,你瞧瞧。”
姿态不错,可他眼里并无半分敬意。
“谢皇上好意,不过本王妃并不需要,还请杨公公通通拿回去吧。”为表身份,黎相忆特地加重了王妃两字,她已嫁给骆应逑,骆时遗如何都与她无关。
再说他那番虚情假意她是真受不起,前世被骗一次是惨,今生再被骗便是傻。
对方拒绝地如此直接,杨辉仍不改面色,缓缓往前走了一小步,黎相忆下意识往后退去,警惕地盯着他。
眼前之人怎么说也是骆时遗身前的红人,她单独对他还是怕的,可那几人不现身,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王妃,杂家教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是什么人,咸王又是什么人,希望你考虑清楚。”杨辉直起身,右手缓缓收回,食指还翘着,“王妃还年轻,千万别为一时之气把自己的下半辈子赔进地狱,不值当。趁现在皇上对你还有点情意,去服个软,兴许便不用待在这鬼地方了。”
他这话一出,黎相忆顿时来了气,冷声道:“值不值当是本王妃自己的事,与你何gān,这些东西本王妃不要,拿走。”
墨眉一挑,杨辉终于收了面上的笑,讥讽道:“杂家好说歹说,既然王妃不听,往后也别回头求皇上,没人愿意穿破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顿了顿,继续道:“小德子小三子,你们俩手里的东西是赐给王爷的,放下,咱们走。”
“你!”黎相忆鼓起脸,眉心深锁,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怒气,惊雷吼得更厉害,几个小太监吓得脚步都快了些。
“咸王妃,看好你的狗,吵闹的东西总是会惹人烦的。”轻描淡写地扫了眼惊雷,杨辉转身大步踏出王府。
“呜……”惊雷猛力扯着链子想咬人,奈何那链子拴得太牢。
“不准叫了,听话。”黎相忆见状立马拉住惊雷,蹲身抱着它顺气,哄道:“惊雷是我的乖宝宝。”
“呜……”它往她怀里乱拱脑袋,呜呜地嚎,听着不大开心的样子。
“不难过了,我帮你骂他好不好,他是个死太监,死太监,死太监。”黎相忆一边抚着惊雷,一边看向杨辉送来的东西,是人参鹿茸。
以骆时遗的心眼会送真补品?怕不是在里头下了毒。想到这儿,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银针试了试。
银色不变,没毒?
远远的,骆应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确是故意不出门,故意让黎相忆去应付杨辉,毕竟这俩也算老相识。
方才这场死太监劝说良家妇女改嫁的戏不错,她用银针试毒的戏也不错。
*
待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杨辉看向身侧的老妇人,“瞧这许久可是瞧出来了?王妃是不是处子?”
老妇人使劲低着头,浑身微微发抖,小声回道:“看王妃的走路姿势和眉眼,民妇敢肯定,她是处子。”
“嗯。”杨辉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下去领赏。”
“谢,谢公公赏赐。”妇人惊,慌忙道谢。
“你记住,今后随传随到。”
说罢,杨辉撩开衣袍坐进轿子。待会儿皇上听了这消息定然欣喜,然而他有一事想不通,骆应逑昨晚为何没杀黎相忆。
*
面对一堆无毒的补品,黎相忆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王府里连下人都请不起,怕是真穷,这贵重补品估计也买不起,收了便收了。骆应逑身子弱,是需要补补。
“你哪位?”
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嗯?黎相忆仰头,慕檀正茫然地瞧着她,片刻后又笑开,“哦,我记得你,你是街头卖瓜的王婆。”
他这新鲜的称呼震得黎相忆呼吸一窒。
眼前这位看上去正常的管家,说起话来总是透着些许不正常。啊,她想起来了,自己曾在医书里见过一种病,呆症,患此症的人有记忆障碍,重者失语六亲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