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心情更好。
一扫因西施毒发造成的郁气。
但心情好,并不代表她愿意喝药。
她是从人下人一点点爬上来的人,吃过万般苦头,却不大喝得下苦药。
人生已经这般苦了?
为何还要给自己找苦呢?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伤寒入体,她是西施毒发,这里的医者查不出她的西施毒,才会用伤寒入体来糊弄王负剑。
左右这个季节,最常见的便是伤寒论。
开上一两剂汤药,治好治不好暂且不说,但肯定是喝不死人的。
“糖可以吃,但药,我还是不喝的。”
看着王负剑手里拿着的糖,李姝眸光轻转,习惯性计上心头。
这般好的机会,她不去撩拨一番,岂不是白白làng费了?
她在王负剑面前是病娇偏执小恶魔,人设要立稳。
李姝微微上前,身体凑近王负剑,对着他的指尖轻呼吸。
习武之人感官极其敏锐,王负剑又是其中佼佼者,他感觉到她温热气息洒在他指尖,眉头微动,似乎在斟酌自己喂她吃糖是否有些不当。
但王负剑毕竟不是李琅华那种阅尽千帆之人,你给他一眼神,他就能脑补一出大戏。
对于他这种钢铁直男来讲,他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故意为之,只会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甚至在想到某一处时,还会深深觉得自己唐突了她。
王负剑拿着糖的手指犹豫不定。
就在王负剑准备把糖放下,让李姝自己去吃时,李姝舌尖轻轻扫过王负剑指尖,唇角微含,吃下他手里的糖。
她的动作拿捏得极好,不轻不重,既不会让王负剑心生反感,又不会让王负剑甚么感觉都没有。
王负剑手指如烫到一般缩了回去。
李姝细嚼慢咽吃着糖,看到他这般动作,假装吓了一跳,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王负剑把脸偏向一旁,李姝看不到他表情,只看到他耳垂泛起不自然的cháo红,听到他声音似乎与往日一般漠然:“没甚么?”
“没甚么那是怎么了?”
李姝不依不饶,故意问道:“是我咬到你了?”
“不应该的,我动作很轻的。”
说话间,她去拿王负剑的手,想要看是不是自己咬到了他。
“让我看看你的手。”
李姝声音极其关心。
“我没事。”
王负剑甩开李姝的手。
“啊!”
李姝假意被王负剑拂手的动作摔倒地上,蹙眉不悦道:“你做甚么?”
王负剑怔了一下,面上有些茫然。
他虽然是瞎子,看不到李姝的动作,但他感官敏锐,他清楚感觉到,李姝倒在地板上,揉着摔疼的手,过于艳丽的面容有着几分温色。
王负剑对着李姝伸出手,道:“你没事吧?”
“你弄疼我了。”
李姝并未握住他的手,让他拉着起来,而是躺在地板上,气呼呼说道。
“对不起。”
王负剑垂眸,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
李姝得理不让人,道:“我是个病人,你就这样对待病人?”
“你长姐没有告诉过你,女子不是你手里的剑,可以让你扔在扔去的?”
王负剑一时语塞。
李姝佯怒,冷哼一声,不再与他说话。
窗外的雪虽然止住了,但北风呼啸,卷起树枝屋顶的积雪,又重重洒在地上,纷纷扬扬,与鹅毛大雪没甚两样。
偶有雪花被风卷起,透过未关紧的房门飘进来,一层一层落在地板上,很快积起一片白。
这是一个比下雪天还要冷的天。
“起来,地上凉。”
王负剑声音少了几分冷意。
李姝开口呛道:“你让我起来我便起来?”
“你是我爹?”
王负剑被噎得一滞。
风霜拍打着窗户,灌进来的冷风凉意入骨。
王负剑静了片刻,走到李姝的另一边,挡着飕飕chuī进来的寒风,半蹲在她面前,面色yīn沉不定。
他是先帝在世时派来暗杀李姝的人,认识李姝已有许多年,作为一个为了刺杀李姝做了许多功课的人,李姝是甚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她表面喜怒不形于色,面上永远挂着得体的笑,无人能猜出她的心情究竟如何,但真实的她,喜怒不定,手段残忍又狠毒,她不是带刺的玫瑰花,她是蕃外传过来的浑身长满刺的仙人球。
惹到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她的亲爹都被她灌了一杯毒酒,更何况其他人?
他不小心把她推倒,她必然不会轻饶,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面容姣好的她口出恶语,让他做各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今日之事,终究是他理亏,她说的不错,她仍在病中,又身中西施毒,他不该这样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