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季路言正自艾自怜,桌上地上都是歪七扭八的酒瓶子,有没喝几口的,也有见底的。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个酒瓶子,唯有心里还剩下几分即将灰飞烟灭的清明,眼前已然花花绿绿,他看了眼四周,朦朦胧胧地嗫嚅了一句:“生意还不错。”
这个时候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驻场歌手性感的声线唱起了爵士乐,慵慵懒懒的调子催人心肠,季路言迷离着眼睛,几乎快要悲入梦中去。
就在这时,四个男孩走向了季路言的卡座,四人各型各款,从婀娜多姿到冰清玉洁,再从乖巧可爱到阳刚健朗。四人相视一眼,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来这里不缺花钱的,但眼前这个俊美非常的男人已然可以用铺张来形容了,更不用说,这个好看到发光的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季家大少爷!季路言爱玩儿是出了名的,但这还是第一次让他们看见他进gay吧,据说季大少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如今看来是看淡人生,要纵情享乐了。
婀娜多姿道:“百闻不如一见,赚了!”
乖巧可爱说:“可这位,一看就是……”他转头看向了阳刚健朗的那位,“宇光,你是纯1,没戏了。”
冰清玉洁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叫宇光的男人,有些羡慕这人如健身教练一样的身材,但他还是更喜欢醉醺醺的那位——“醉玉颓山”仿佛就是专门为那个男人造的词!这模样,就算是个吃斋念佛的路过,也会止不住看上两眼,叹一句“chūn日盛景今犹在,桃李不及胭脂色”。
只听阳刚健朗的宇光道:“为了真爱,双向也行。”那语气是志在必得的流连,目光更是在季路言的身上逡巡摩挲,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三个弱受,三人立刻低眉顺眼地忍下不甘,纷纷上前,倒酒的倒酒,聊天的聊天……
季路言醉得找不着北,正梦见青玉白龙带着自己腾云驾雾,在昆仑之巅看雪看月、还有红艳的遍地海棠。云里雾里、山上水底,他只觉得摇摇晃晃,身边嚷嚷的鸟鸣从悦耳变得聒噪,就像是谁往仙境里塞了几只惨叫jī。
季路言不禁靠在沙发扶手上,尽量远离惨案现场。
突然,他的嘴唇被冰凉的东西碰了碰,还勉qiáng残留的意识告诉他那是酒杯,于是季路言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挥舞像驱赶苍蝇似的摆动着,嘴里嘟囔道:“杜风朗,不喝了、不、不喝了……要酒jīng中毒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是近日来难得的欢愉:“风朗啊,你当我是……是苏河洲吗?三、三杯,就三杯,哈哈……三杯倒,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让、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怎么那么乖呢?那么乖的人,怎么……不、不回家了呢……我、我还在等他呢……”说着说着,季路言又哽咽起来,眼角湿红,海棠花上沾了露珠都比不过那楚楚姿色。
恍惚中,像是有人在摸他的脸,很轻很柔,但那不是苏河洲的味道,季路言心里条理清晰地想:这狗东西杜风朗,说了几百回,让他不要再这么腻歪,真是听不懂好赖话,非要给我造成安全隐患,没安好心的东西!
季路言扫开自己脸上的手,结结巴巴骂道:“你他妈……杜风朗,你小王子当上瘾了是吧?离远点,别碰我,就你那、那一身奶味儿,别把我蹭怂了,老子、老子现在心里有人,我为了他,男女不近,兄、兄弟不亲,手足是什么?挡道了我换义肢!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要命来不要脸,谁要抢我苏河洲,我就不叫季路言……”
“好诗!”婀娜多姿盲目chuī捧,虽然他也没听清楚几个字,就觉得调调挺连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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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河洲一进门就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像是格外吵闹。
他掐着眉心看了看,终于找到了最热闹的那一处——角落的卡座里,一群“少爷”围在一起,欢声笑语,许是在讨好哪位“恩客”。苏河洲扫了一眼,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很不喜欢突然变得有些乌烟瘴气的酒吧,但他也能接受,毕竟他只是一位不常来的客人,酒吧想走什么路线不是他说了算的,要不是费了老鼻子尽才找到停车位,要不是回到家里安静得让人难以忍受,他应该会离开的。好在他随遇而安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事登峰造极。
点了一杯huáng油啤酒,苏河洲起身要去洗手间洗手,也许是职业习惯,也许是他真有点洁癖,洗手成了他每日如同呼吸一样重要的事。
酒吧的构造他还算是熟悉,来来去去这么些年,酒吧的大体格局都没变过,只是一年比一年花哨了。自打老板迷上了养鱼,这酒吧都快成了水族馆,若不是个静吧,怕是这些鱼都能被震成鱼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