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这事让胡大喜好生得意,说自家祖坟紫霞万丈,倒了一个张国林,又来了一个曹金堃,争着抢着拉拢抬举他舅舅,他胡家天生就是富贵王权命!说到这里,胡大喜狠狠贬低了一番苏河洲。

  “呵,苏河洲那个贱人,以为攀上了张家就万事大吉了?张国林逃到了天津的租界里躲难去了,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上区区一个苏河洲?再者说,张国林大势已去,现下谁人不知,跟了曹大帅才是正道?”胡大喜喜气洋洋地啃着烧鹅,满嘴油花地吧唧着,“道长,你这鬼魂炼化的如何了?”

  “快了快了,过几日就是中元节,至yīn之际,便是不能立即将其炼化,也能将其狠狠磋磨一番了!”道长嘴里说着,心里惶恐,那战火差点打到家门口,得亏郭松涛有能耐,不但不倒,还更加风光,他这山头儿啊,没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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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乱后,苏河洲的父母也卖掉了苏宅,一道去了天津,大抵是文人气节,亦或是觉得“倒插门”不够光彩,苏父执意在日租界附近买了一所住宅,而张国林一家就在日租界里。

  此时,苏父是后悔急着攀这门亲事的,尽管早知这一仗在所难免,可凭借张国林的实力,若是硬上,结局未必如此。但张国林不战而降,退守至天津。这就使得他苏家这说的人人皆知的婚事,在这时退也退不得,否则就是不仁不义,枉读圣贤书。

  苏父本是期望苏河洲如同往昔那般排斥,但截然相反的却是,苏河洲不但不抗拒张玲玲,还与其走的更近,几乎每日只有晚上才回来歇歇脚,把自家当做是旅店酒肆,做倒插门女婿真是上心得要紧!

  苏父心里不痛快,又不能以这门亲事耽误了他苏家为由闹事。一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随并愿意扶持张国林的各种势力不胜枚举,万一张国林能够翻盘呢?二来,他是读书人,不能出尔反尔,前头催着儿子和人家结亲,后面因为女方家里没落了就要反悔,这事情他说不出口。苏河洲本身就对他有了意见,如今若再把这话柄落在那小子手上,以后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是没什么威信可言了。

  于是当苏父再见苏河洲的时候,怒斥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无以立家,国乃灭亡!苏河洲,你是我苏家的子孙,哪怕是娶了张玲玲,那她也是苏张氏,你这成天往张家去,与张玲玲同进同出,于小儿女来说是患难真情,可你这样做,对不起苏家!”

  “我与张玲玲相处,守礼法;患难与共是讲道义。至于廉耻……”苏河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父亲,莞尔一笑,“父亲,给张家的彩礼准备好了吗?”

  张父气结,却又哑口无言。但转天,张家的说客就上了门,字里行间表达的是大帅如今需要用人,还说张大帅开明,幺女想要西式婚礼,是以彩礼之类的统统免除。

  这话就有些赶鸭子上架了,偏偏苏父明知这说客是自家儿子找来的,可他最要脸面,只能连连点头,不仅如此还再三保证彩礼已经备好。

  就在苏父咬牙备好彩礼的当日,苏河洲约张玲玲在南桥码头见面。

  “张小姐,大恩不言谢。”苏河洲拱了拱手,“这些钱财算是我对你的补偿,知道你或许不用,但好歹算是点心意。”

  张玲玲红着眼睛,语气娇憨道:“苏先生,我情愿不要你这声谢。”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瓮声瓮气道:“这些钱我不要,收了我就会当做是彩礼,我会多想的。”

  张玲玲从小巧的手包里取出一只锦盒,塞到苏河洲手里,叹了口气道:“你拿上就快走吧,我怕忍不住了!”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苏河洲推上了船,叫来自己的随从把那一箱金银细软一并“丢”了上船。

  旋即,张玲玲头也不回地冲上了车子,一锁门,只留给苏河洲一地烟尘。

  船动了,向故土驶去。苏河洲捏着手中的锦盒,嘴唇紧紧抿着,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但最终,他看向了南边,而后手中的锦盒被他攥得更紧了。

  张玲玲一直倾慕苏河洲。张国林常邀请各界有识之士和青年翘楚在会馆一聚,张玲玲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很是得张国林的宠爱,是以常被张国林带在身边。

  当她第一次见到苏河洲时,已是一眼误终身,再也难忘怀。那一回,张玲玲鼓起勇气在进步堂外等苏河洲。那日梧桐杏花雨,油纸伞下的情愫在见到那人的时候,更是生出了勃勃生机。

  熙熙攘攘的青年们冲出学堂,唯有那一人长身玉立,清雅中透着衿傲,似一棵乱世里桀骜青松翠竹——雪压不倒,迎风而立。

  张玲玲红着脸上前,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感情,可那人只是后退半步,拱手摇头,回道:“抱歉,张小姐,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当时的苏河洲粲然一笑,那笑容满足又骄傲,“他是一朵迎着骄阳的永生花,是最灿烂的颜色,我的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