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季路言看了一眼这个像是吞了上百只怨怒之魂的“鬼母娘娘”,置若罔闻地走到餐桌前,一身衿贵地落座,优雅从容地拿起一片吐司细嚼慢咽起来,并时他风平làng静的眼神迎着殷芳雨,见她怔忪,见她的面色土崩瓦解,季路言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那模样端的是如曲水流觞般泰然自若,却是对殷芳雨最大的羞rǔ。

  他太知道怎么对这种颐气指使的女人了,“我就笑笑不说话”足以让对方要么不顾形象地爆发,要么羞愤难当地遁走。

  显然,怨气冲天的殷芳雨属于前者。

  “你来这里做什么!”殷芳雨怒道,眼里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掐断季路言的脖颈。季路言端起手边的牛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拿过餐巾仔仔细细地擦了嘴角,才缓缓道:“据说我也姓苏啊。”

  他是季路言,从头至尾都是季路言,但这个世界里他却成了苏家的私生子,他是不信的。但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在这样一个剧情里,笃定他就是苏家的人,他和苏河洲是兄弟,亲兄弟,包括苏河洲自己。

  这也是季路言最为挣扎的点——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逐苏河洲,但后果是不是苏河洲能承受的?何况三个月后……难道他又丢给苏河洲一个烂摊子吗?!所以这一次,他不要苏河洲爱他,甚至不要对他动心,他只想陪苏河洲三个月,看看自己这三个月中能为苏河洲做些什么,让他笑,真的笑。

  而且,季路言也有私心,苏河洲对他无动于衷才是最佳的结局,这样,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季路言一言既出,霎时如烈火烹油,殷芳雨这朵劈啪作响的油花儿在锅里四处乱窜,随着猝然一声尖锐叫喊,油锅翻了!殷芳雨携带这滚烫的油汤尽数泼向季路言——她疯了似的双手挥舞着,将一桌早餐打落在地,炒蛋、酱汁把那身端庄华贵的衣裳染得脏污不堪,像是瞬间bào露出华裳下的丑陋皮囊,“你滚!贱种!滚出我的家,这是我的家!”

  “家?”季路言哂笑,在他看来这连乱葬岗都不如,起码乱葬岗还有呼朋引伴的同类,而这一处,只有歇斯底里唯我独尊的恶婆娘。

  “何以为家?”季路言放下餐巾站起身来,他看着殷芳雨,想起了季明德和路露,唇角牵起一片柔波,“有爱,不争输赢对错,累了就歇,痛了就哭,开心就笑。在时,一桌饭菜几句家常,离开便会想念……请问这位女士,人人都有错,难道你没有吗?”

  不知何时下楼的苏河洲,突然抬头。错过静若寒蝉的佣人们遥遥看了一眼季路言,但他旋即垂下头,走到空dàngdàng的餐桌边坐下,兰姨赶紧送上一份早餐,他静静地吃了起来,仿佛眼前的纷争与他无关,但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这就是苏河洲的“家”,季路言看着近乎麻木的苏河洲,心里泛起阵阵痛疼。

  “你看我儿子做什么!”殷芳雨身材纤瘦,却有一股子巾帼彪悍之气,像是古时候要撞墙求死的烈性夫人一般。殷芳雨疾风骤雨地冲向季路言,扬起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似有回声,久久不绝。众人惊诧,包括季路言和苏河洲。季路言一直看着苏河洲,见那人身子顿了一下,却又复而往嘴里塞着面包片,一口水没喝,gāngān的硬塞着,像是要堵住某种情绪一样。

  季路言一把擒住殷芳雨的手腕,另一手擦拭过自己的脸颊,他看向这个女人,面无表情,如同看着一介死物。殷芳雨拼命挣扎着,呼喊着家里的佣人,可无人敢上前。想来一个女人在最崩溃的时刻,先念到的不是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也是不幸,季路言想要松开这个可怜可悲之人。

  可就在这时,已成疯癫之态的殷芳雨更加狰狞起来,只见她突然放弃挣扎和叫骂,眼神深沉又空洞,不住地大喊着:“你看我儿子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小贱种,我当时恨不得打/胎!若不是苏奎哭着跪着认错忏悔,我早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哈哈哈哈……我心软,我就不该心软的!生下孩子我以为会好转的,可苏奎那个王八蛋居然把你带回来,带回我的家!带回我的家!!!我不该信苏奎的话,更不该心软生什么孩子!你这个贱种凭什么再出现?!滚出去啊!!!”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殷芳雨打了季路言的脸,却在给苏河洲的心口戳刀子。季路言看向那个依旧在默不作声吃早餐的人,那人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殷芳雨的话,那可是他母亲说的话,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伤心的莫过于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想要他了吧?可苏河洲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了,季路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