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只见季路言掀起龙须,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了个死结,他喃喃道:“结发夫妻我是跟你结不了了,咱俩都没头发,红绳也找不到一条,就这样将就吧,我就默认你喜欢我,当你默许这‘结发之情’了,你要不乐意就自己起来解开,这是个死结,挺难解的,除非你连你的须子也不想要了,前人割袍断义,你我割须断情,试试?不过我看你是不打算起来了,得了吧,找我这么个如花美眷就偷着乐吧……”季路言的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很轻,“苏河洲,睡吧,咱一块儿……”

  老龙王布雨缅怀痛失爱子,仙家们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老龙王把雨渐渐下在了一条线上——雨幕而下,宛如一片薄红纱帘隔绝了仙君天将的视线,只留了方寸的安宁给那一人一龙。

  众仙纷纷离开了,季路言心想,这些神仙走得这般痛快,八成是因为这趟差事是办砸了,死龙上不了诛仙台,只能回去开个扩大会议商讨一下了,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和他这个“临时工”脱不了gān系。

  众仙前脚离开,老龙王后脚就落在了青玉白龙身侧——他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儿子是真的死了。他的血泪潸然而下,不仅是巨大的悲痛,还有对苏河洲深深的愧疚,或许还有无法面对龙族希冀破灭的压力。

  “季路言……”老龙王仰天,气息抖动地叫了一声。

  “嗯?”季路言懒懒应了一声。估计渣系统又延迟了,他觉得自己的jīng神还不错,想着他多少该陪这个活的挺不容易的老丈人聊聊,虽然,是他单方面认可的老丈人。

  “吾儿,待你的心意……可为什么你要把龙珠取出来?”老龙王看向季路言,没了一开始的敷衍之态,他知道苏河洲身上背负着什么,但他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看苏河洲受了三千年蛊花毒之苦,他是心痛的。

  万物相生相克,此消彼长——龙族能压制鲛人等魔族,但魔族也有蛊花毒这样的东西克制龙族。龙族经年和这样的魔族互相消耗着,定了四海,掌管人间雨水。风平làng静、风调雨顺时,百姓称颂上天垂怜,再然后,偶尔想起三太子仁爱;当苏河洲受天命惩戒凡间,掀风起làng、水患肆nüè时,百姓乞求上天怜悯的同时,首先骂的却是三太子无德……这就是苏河洲三千年前的生活,也是他们龙族的命。

  蛊花毒操控了苏河洲三千年,有龙说是解脱,有龙说是龙性本该如此,有龙殷殷期盼苏河洲能毁了九天三界,放它们出无间地狱……但那都是苏河洲在最前面犯险受罚,仿佛就因为他命中不凡,所以无论在谁看来,成是他该做的,败则是他失责。

  老龙王心想,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趋同了“世道”,只有季路言不一样。活了万万年的他自愧不如,后悔醒悟太晚,若是他不解除苏河洲的封印……

  “你也说了啊,他待我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这就是原因,是互为因果。”季路言笑着回道,老龙王在想什么和他无关,这个世界里,除了苏河洲谁都与他无关。

  他感受到了,也懂了。每个人都有初生牛犊的无畏,不信命的天真,但在经历过生活太多次的锤炼后,或早或晚地就懂得了切肤之痛会伴随头破血流,头破血流后,伤口又会愈合成痂,然后结茧,周而复始,慢慢的,人便学会和现实“和解”——为了不被毁灭而同现实的鞭笞低头、和解,最终顺从地认命,笃信不去做就不会犯错,不去触碰就不会痛。

  可总有那么一些人,头破血流之后依然一意前行,披肝沥胆的锲而不舍着,不回头,不驻足,不与命运的困厄“和解”,最终走向了极致的生命——或璀璨或毁灭。

  这样的人太少了,是季路言走过很多地方却很少、甚至从未遇到过的,但苏河洲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苏河洲让他刻骨铭心地爱,也想要爱的如苏河洲一样激烈,无论结局是璀璨还是毁灭。

  圣经说,爱是持久的忍耐和恩慈,季路言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就不是做圣人的料,他只是一个愿意为了苏河洲不回头的人——愿意持久忍耐路途中的艰难险阻,也感谢上一世苏河洲的恩慈,让他能够今生有幸与之相遇。他想,他是幸运的,从此那条路上不仅有“我”还有“我们”。

  在某种意义上,他其实连一秒钟都不曾拥有过苏河洲,但季路言总觉得,他们拥抱了千万次,他拥有了苏河洲千万次,至少在他心里知道了什么是“永生不灭”。

  季路言在他的人生感悟里陷入了深沉的混沌,这时,系统响起了提示音:“你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