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琨,祁琨!”季路言抬头看向对面那个已然如同风化了一般的“万能小助手”,“帮个忙,帮我压住木板那一头,帮我!”
即便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那碎成齑粉的声音,还是让祁琨感受到了浓稠成块的恐惧和悲凉。
“苏路言,不要轻举妄动!”
季路言压低了身子,身体一点点地往苏河洲的方向探去,眼看他大半个身子就快贴在木板上了,那木板能否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还是未知数,警察立刻大声阻止。
“警察同志,求你们帮我压住木板这头,我一定要过去,我一定要救他回来!”季路言的声音似是深海的鲸鸣,将夜色变得浓黑如墨,空空dàngdàng,一圈圈的涟漪凭空向四下散去,每一圈都是苍凉,“我不回头,也回不了头,不是吗?”季路言直视着前方,喉结剧烈滑动了两下,微不足道的唾液并没有缓解咽喉的梗塞和酸胀。突然,季路言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他要打散自己的慌张,驱散自己的恐惧,他必须要冷静!
“要么帮我,我们两个人都回来;要么闭嘴,我掉下去也要把他扔回来!!!”季路言话毕屏气,借着身后的照明,他看清了苏河洲的具体情况。苏河洲被捆着手脚,绑得极为严实,然而他整个人与木板之间仅以一条松垮的尼龙绳连接着,如此微不足道,像是这最后一丝可怜的固定都会随时崩塌!
他只需要把人从那个松垮的绳套里拖拽回来,季路言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则眼下的位置并不理想,苏河洲的脚对着他,许是醒了酒,又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苏河洲在风中、在距地面30米的高空抖动着,虽然这持续的颤栗在苍茫天地间算不得什么,可季路言的身子已经压在了木板之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木板的震动,似乎还有苏河洲凌乱的心跳。
不……他分不清那恐惧的颤抖和疯狂的心跳,到底是苏河洲的还是他自己的,木板就像是生死间的一条绳子,将两个人连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分不出前世今生,分不清是梦是真……
季路言紧贴木板匍匐向前,身后的木板被人压住了,木板的另一端也被祁琨压住了,废旧水塔的天台边缘不能靠近太多人,可木板死掉般的静止,让季路言的心脏忽然进了一口/活血,他继续往前,就快要够到苏河洲的脚踝了。
木板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声响,季路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给这木板再加一钱的重量,耳边的风声倏而就大了起来,仿佛他的天地间只有苏河洲和催促的风吟。苏河洲在说什么,模模糊糊的,季路言完全听不清,就如同他模糊的视线,或是眩晕,亦或是渐渐涌出的泪水,他看到各种各样的场景,都是苏河洲笑着的模样。
我来接你了,苏河洲,来见你,我一定是跑向你的,等我,再坚持一下!
季路言咬紧舌尖,靠着疼痛让自己不再分神,他必须专心,任何的生命都要认真相待,尤其是所爱之人。
季路言终于抓到了苏河洲的脚踝,他拉扯了一下,不知是力道不足,还是那形同虚设的绳套故意唱反调,他竟然没有拉动苏河洲!
木板好像在摇晃,身后和面前好像有人在喊叫,季路言只当自己是机器,是聋的,是没有感觉的,他甚至把自己的感情都死死压制住,而后缓缓地收拢了双腿……
季路言从匍匐的姿势,变成四肢着地趴跪着,再向前几步就靠近了苏河洲,这是木板的中心,是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最脆弱的中心!
季路言靠三点支撑,一手拉扯着尼龙绳,小指粗细的绳子没有任何工具根本无法靠人力扯断!他突然想起苏河洲有抽烟的习惯,伸手便朝那人的衣兜摸去,四周如同cháo水般吵闹,眼前的打火机却像是救命稻草……
“吧嗒!”
火光起,绳索冒着黑烟,带着火星从高空坠落,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季路言扔掉手中的打火机,迅速后退并时拱起了腰身,像是扑向猎物的猎豹,他扑向苏河洲,两手抓住对方的脚踝,使出全力往回拖拽!木板剧烈摇晃,两端各一人的力道根本压不住木板上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所带来的震动——祁琨脱手了!
电光火石间,祁琨那头的木板剐蹭过粗糙的地面,搓起的碎石七零八落地下坠而去,木板像是要随着碎石殉情一般,也要追随而去!季路言两手箍住苏河洲的腰身,可意识混沌的男人实在太沉,他险些没抓住。但生死存亡的间隙总会激发人无比qiáng大的力量,只见季路言突然发力,动作猛如俯冲鹰隼,快如地狱鬼魅,他原地一个转身,将苏河洲几乎是扔回了天台之上!木板瞬间向后倾斜——祁琨那头的木板已经脱离了最后一寸支撑,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