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没料到季路言会把“苏河洲”抱入怀中,百里辞几千年的耻rǔ加上丧父丧妻之痛瞬间吞灭了他——凭什么,那样一条残酷的恶龙,会有人在意?苏河洲又是凭什么能求仁得仁?他忍着当场捏碎季路言头颅的冲动,才能“平心静气”地演下去,可偏偏在这时,这个和尚送上了一个真挚温柔的吻!

  几千年的孤寂煎熬却转瞬得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吻,百里辞是惊诧的,也是恍惚的——那吻当真是甜过蜜糖,暖过chūn阳!

  他不由自主地追逐起那条软嫩缱绻的舌头,他恨,但他也需要……他更想让毁他鲛人一族的苏河洲,尝尝痛失己爱的滋味!

  然而季路言却察觉到了异样。苏河洲的吻有贪恋、有蛮横、有温柔、有小心翼翼,却不会像这般不专心,甚至是毫无感情的只为了索取、倾轧!

  季路言皱眉,倏而推开了“苏河洲”,他直觉面前的人不是苏河洲,可任他怎么看,那人就是他的心头好,他以为苏河洲故地重游勾起了不快回忆,于是提议一道回东海龙宫。

  百里辞却在这时提出,想带他去结界里看看,季路言踟蹰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面前的人是苏河洲。

  ***

  苏河洲盘踞在百里结界之上,赫然发现悬挂在祭台上的鲛王和太子妃的尸首不翼而飞,龙息吐纳间,他察觉到了季路言的气息——尽管被百里辞浓烈的鲛人气味所掩盖。登时,苏河洲心中的悔意和愤怒倾盖,就像他从未有用过季路言,却失去了他千万遍。

  可他的情绪越是激烈,蛊花毒的毒性越是凶猛,苏河洲怕自己冲动之下再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长啸一声招来了“噼啪”作响的闪电,幽幽蓝光像是布满尖刺的荆棘藤条,缠绕在了巨龙身上。

  苏河洲再一次用剧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无万龙甲,天地间最bào烈的九天神电如万柄利剑直入他心脉。巨龙闭目,呼吸粗沉,须臾后,一声震动九州大地的咆哮响起:

  “百里辞!把人还我——!”

  暗绿色的气流缓缓从结界的缝隙里溢出,越来越浓,辐she面越来越广——气流里全是蛊花毒!

  青玉白龙因隐忍而全身筋脉凸起,经络散着灼灼金光,与桎梏龙身的九天神电分庭抗礼,互相绞杀,然而所有的痛苦最终全是那白玉之身在承受。巨龙之身开始抽搐,但苏河洲忽然睁眼,眼神里的执着和明亮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存在。

  他猛地一甩龙尾击碎结界,龙尾卷出无数鲛人,沙哑的、稚嫩的、孱弱的、枯竭的嘶喊此起彼伏,龙尾猛地从结界抽出,结界立刻愈合,包括之前破裂的缝隙也一并变得牢不可破,苏河洲不断蜷紧龙尾,那些悲惨的叫声让他备受折磨——刺激他残bào的屠戮血性与担忧季路言的惶惶之心,互相攀咬,几乎要撕裂他那千疮百孔的不朽之身!

  “你杀我一族人,我片他一刀!”百里辞yīn骘的声音响起,暗绿的气流散开,祭台之上出现了百里辞的身影,以及被他悬挂在祭台之上的季路言!

  季路言被五花大绑,绑缚他的是鲛人的魔物——破灵索,那是比困妖索还要邪性残忍的东西,不但会随着挣扎不断收紧,最后将人活活绞死,细细密密的倒刺还会刺破皮肤,斩断人的经脉,放gān血液,最终将灵魂撕得粉碎。

  苏河洲目眶眦烈,清明的眸子里尽是血色,巨龙之眼眼错不眨地看着祭台上被捆缚的季路言,半点眼风不曾分给现出真身的百里辞。

  百里辞身着黑袍,脖颈上是暗绿青灰的鳞片,原本该是鲜活健康的青蓝色鳞片,因为常年的囚禁和旧疾缠身显得死气沉沉,如同死水塘里的腐朽苔藓。

  “百里辞!把、人、还、我!”苏河洲再次咆哮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抵着成块成结的悲痛和无论如何压抑都无法隐藏的恐惧。

  他不敢想,那活蹦乱跳,每日嘴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季路言,怎会变得如同死物一般不声不响,不……不是如同死物,而是真的死掉了!

  巨龙双目猩红,喘息间喷出了丝丝烈火——那是龙族之首才能拥有的灵火。万龙可以御水,唯有东海的三太子可以召唤五行中的任何一样,尤其是他的灵火,所到之处,永世灰烬。没有野火燎原chūn风又生的可能!

  百里辞忽然笑出了声,声音如同聚敛了九渊之下的yīn翳瘴气,仿佛百鬼惨厉的阿鼻叫声森然响起:“九天无上的东海三太子,别来无——恙!”

  他用手中的厉鞭挑起季路言了无生气的下巴,迫使苏河洲生生看着,又道:“这是你的心上人?!”

  气氛刹那死寂,闭眼垂睫的季路言脸色煞白,嘴唇gān裂……苏河洲心脏绞痛,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