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天啊天啊,她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出什么啦?
她这是把雍大爷那日对她的表白都说出口了呀。
她本能地扬睫看向楼上,发现长身而立、美若良玉的雍绍白果然挑高一道俊眉,长目微眯紧盯住她,嘴角还淡淡翘起,似乎让她逗得挺乐。
好吧。
还能取悦到他,也算功德一件。
她调回视线,暗暗调息,qiáng忍住想要伸手捂脸的冲动,对着宣老太爷屈膝一福。「恕晚辈妄言,是一时说玉说得有些得意忘形了,还请老太爷包涵。」
「继续说。」老人家语调平板,声音却带虽哑。
「啊?呃……是,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苏仰娴再一次呼吸吐纳,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翡翠玉摆饰上——
「……这位男子将心仪女子的面化成这三十三尊的观音容貌,玉山子上的小亭既是玉魄所在,里边的这尊观音便是重中之重的部分,观音右掌生莲,左手在心,依所谓的男左女右,这尊观音属于女相,咱们就从右边取字,那便是『生莲』,左边是『在心』,『生莲在心』、『莲生于心』,『莲』与『心』,晚辈觉得……这座玉件不求佛道,而求莲心。」
她话音甫落,宣老太爷蓦地起身,一旁老仆与子弟们见状,连忙去扶,老人家身板却是直挺挺,劲如奇松。
苏仰娴有些发怵,不清楚自己说错什么,宣老太爷望她的目光好生诡异,像要穿透她去看见某一道影,一道虚空中缥缈至极的身影。
袁大成等人亦嗅出诡谲气味儿,身为师哥的三人立即离席去到苏仰娴身边。
袁大成先发制,对着众人呵呵笑道:「第三局斗的是『说玉』,这座翠玉摆件可是由我家师妹说个彻底了,适才所说的,楼上几位『公断人』可有不同意见?当然,若宣老太爷有异议的话,亦可继续再战。」
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若敢如此这般不要脸,硬是如此这般不肯认输,那要战就来,帝京流派奉陪到底!
袁大成继而再道:「倘若各位皆无异议,那这场斗玉会谁胜谁负,结果便已分晓。」
一旁有些愣怔的司仪者忽被袁大成一双利目扫中,心头猛然一悸。
待回过神,司仪者赶紧接下场子,将拳头抵在唇边轻两声,接着扬高声量道:「是啊众位,若『公断人』无任何异议,那胜负已然分晓,咱们今儿个这场高cháo迭起、险象环生、耐人寻味又柳暗花明的斗玉会赢家是……」
突然——
「苏姑娘,是你赢了。」宣老太爷天外飞来一笔,苍劲嗓声抢了司仪者的话。
楼内先是一静,下一瞬,哗然bào开——
「宣家老太爷亲口认输?哇啊啊!老人家亲口认输啊!」
「没错没错,咱听得真真的,南天宣氏挑战咱们在地的帝京流派,咱们是赢了呀!」
「苏大姑娘当真吊足大伙儿的胃口了,先输一场,再连赢两场,三战两胜的好局啊,咱都要怀疑,第一场她是故意输的吧?」
「苏姑娘,苏大姑娘,咱挺你,咱们全家都挺你!」
苏仰娴禁不住笑开,朝支持的群众福身作礼。
她也对宣老太爷郑重行礼,继而再与跟她斗玉斗了大半天的宣世贞相互行礼。
君子比德于玉,这是君子之争,君子之德,君子之仪。
又突然——
「苏姑娘。」宣老太爷出声再唤。
苏仰娴自是以晚辈礼自居,躬身微笑相应。「不知老太爷有何吩咐?」
老人家缓声道:「老夫欲替咱们南天宣氏的子弟向姑娘求亲。」
轰隆!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
等等,这位……这位老人家到底说了什么?
那张gān瘪的紫唇究竟都吐出什么话来?
众人瞬间惊吓到极点,司仪者还惊到倒坐在地,宣老太爷仍一脸淡定,慢悠悠再道——
「只要苏姑娘愿意允婚,老夫跟你保证,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咱族中从上到下的子弟任由姑娘挑选,要谁都不成问题,待你嫁进我族门中,老夫便把南天宣氏的家主一位正式传给你,你就是我宣氏的新主,就不知苏大姑娘意下如何?」
「老太爷……」苏仰娴张张嘴,掀了掀唇,惊到都不晓得怎么说话,与方才侃侃而谈、越谈越兴奋的模样真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再一次凭本能反应,抬头仰望凭栏而立的某位大爷,却发现人已不在原处。
没找到心里的那个人,她脸色微微发白,眸光羞急飞掠。
终于终于,她寻到那人了,原来雍绍白已然下楼,此时就不远不近地立在门边的楼梯口处。
他目光紧锁着她,就如同她紧紧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