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在此时起身换座位,又显得太过突兀,好像她深受他影响似的……欸欸,好吧,尽管那是事实,可她还是勉qiáng想矜持再假装淡定一下啊。
想着他所问的,她讷讷答道:「说好就是来偿债的,该还的要还的,该做的事就得做好,今早有事出门、没留意到是时候该返家了,结果错过马车接送让雍爷空等,实是对不住。」
「仅是如此吗?」雍绍白再次咄咄bī人。
苏仰娴又咬咬唇瓣,眸珠略dàng,最后叹道:「雍爷要我认哪条错,直说便是。」
他长目微眯,淡敛的浓睫在眼下形成两道薄影,像又被激怒。
「你与人斗玉——」
「我明白的!」她蓦地抢话。「我明白雍爷不想我插手你跟宣南琮之间的事,更不要我多事去搅乱你江北昙陵源与南天宣氏之间的利害关系,当日在『清晏馆』密室内,你已说过了,我、我也不是有意插手,是今日那宣大公子恰恰踩进我东大街地盘作威作福,我看不惯,才与他一斗。」
「我要说的难道是这个吗?」他语调陡扬,「那个赢家红彩,对方把家传百年的琢玉刀拿了出来,你倒好,想也未想就把自己赔进去,你——」
「我没有赔进去。我斗玉斗赢了,没赔的。」她急声又道,两手在胸前jiāo叉挥动,急着想跟他说明。「雍爷在意的事,我是知道的,宣南琮要求的赢家红彩是要我跟着他、至死不离,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我就是跟着你,直到……直到那被开切成十块的镇宅玉石变成你手中大作,然后你指伤完全愈合,直到那时候,我才会功成身退,所以……所以不会让自己输的。」
「倘若真的输了呢?」他瞪视她。「你想过吗?」
苏仰娴还当真没想过。
知道他有意为难,硬bī着她想这种令人头疼的问题,她眉间染开倔qiáng神色,螓首一垂,闪避他的注视,然后gān脆沉默不答。
「看着我。」雍绍白沉声下令。
她心头一颤,把唇咬得更紧,仍固执不愿抬头。
「阿妞,看着我……」
这下子不仅仅是一颗心乱颤,苏仰娴因他学起阿爹那一声昵称,被他的「阿妞」震得背脊一震,天灵发麻,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儿了。
她没有办法,当真难以招架,只能像被勾了魂一般怔怔抬起脸蛋朝他。
他眼睛像两潭深渊,引诱她投入其中,然后听到他慢悠悠问——
「你故意的是不?逮到机会bī得宣南琮不得不跟你斗玉,你要他难看,最好当着帝京百姓和同行面前大大出丑,丢尽他脸面,所以今日才那样高调张扬,即便意气用事也要斗得漂亮俐落,要为你帝京流派扬眉吐气,可在我看来,却是觉得……你在为我出气。」
她脸蛋一下子红了,又想低头掩饰,却被他轻扣下巴。
好像不答话不成,她支吾其词。「……宣大公子他、他那样欺负何老板,还……还纵容随从骂人,都踩到我东大街地盘上了,不用力踩回去怎么可以?那、那顺道帮你岀气,也是挺……我真的没要插手你与南天宣氏的事。」她再次qiáng调,语气略显艰涩。
「南天宣氏的老太爷当年与我先祖母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后来若不是遇上我先祖父,先祖母很可能就嫁给宣老太爷为妻了。」雍绍白仍徐慢说着。「心中所爱,求之不可得,因此宣老太爷颇爱拿自家儿孙或徒子徒孙与江北昙陵源相比,宣南琮在南天流派年轻一辈的子弟中,治玉的手艺可算顶尖,又是宣家嫡长孙,自然深受宣老太爷重视,宣南琮之所以将我视作治玉上的竞争对手,亦是受了宣老太爷影响。」
他、他现下是在跟她主动解释?
苏仰娴完全没料到会到这些,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她先是一脸怔然傻傻听着,听到最后眉心很不赞同般蹙起,轻嚷——
「那宣南琮哪里顶尖?还拿自己跟你比呢,比不过就用下三滥的手段,他好意思?」姑娘皱起五官气呼呼的模样与平常在外人面前守礼自持落落大方的样子颇为不同,却是生动可爱到令人齿颊生香又口中生津。
他喉结微动,扣住她秀颚的指下意识轻轻挲,嘴角勾扬。
「你不是他的对手。倘若今日斗玉比的是手艺雕工,你必输无疑。」
苏仰娴脸蛋更红,不仅仅是因他当面道出她的弱项,也是因为意识到他指腹上的粗糙和暖度,弄得她气息都不稳了。
她兀自苦恼,不晓得该不该格开他的手,抑或藉着起身状若无意地避开他的碰触,她喜欢看他,但靠得这么近,她怕自己会变得很难堪。
「阿妞……」
「啊?」听他又那样唤,她只觉肚肠里彷佛塞着冰、裹着炭,寒热jiāo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