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应该说,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这样的事,直接问出或许最好最快,只是苏仰娴还想着该怎么「自然而然」又不那么「咄咄bī人」地直接问出,雍绍白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再度面对她时,神态仍淡淡然,提也不提他那日在含蕴楼里所做的事,就好像她偷亲他,他仅是抓着她亲回来,连本带利把债讨了,如此而已。
他什么也未提,让她心田里的小花又一次垂头丧气,但古怪的是他的行径。
他变得在意起她的行踪。
以往她若随雍家马车来西大街,通常会陪他待上半日,余下的半日自然是她自个儿的,上哪里去、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谁也管不着,但雍绍白开始管人了。
例如,她每旬一回应琴秋公子之请,在大白天时溜进「清晏馆」开堂讲玉,原也不关他雍大爷的事,他却执意要跟,不让他跟还真不行。
不要他来,他沉眉冷笑给她看,颇有光天化日之下要硬闯「清晏馆」大门的神气。
可想而知,当他这位天纵奇才的治玉大家偷偷现身在「清晏馆」内,几个前来学玉的馆内公子认出他后当真激动不已,目中泛泪,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她明白的。
十分明白那种忽见倾心仰慕的人就在眼前的激切心绪。
当年在东海卓家见到雍家家主时,正是那般心境,只是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相处过后才知,在外玉树临风、清俊bī人的雍大爷私底下根本懒惫得很,能躺着绝不歪着,能歪着就绝不坐直,该说的事也不肯说个清楚明白,一颗心因他高悬,真的是……实在是……很让人迷惑气恼啊!
今儿个终于来到她家师父九十大寿之日。
因为一直想不出来送什么特别的,所以所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买满买足,她备妥要给师父送去的贺寿红礼几要塞满整辆小马车,想说跟阿爹两个人就挤一下,到了师父那边把贺礼全卸来,回程马车空空的,也就好坐了。
结果她家小马车才要出发,雍家的大马车忽然赶了来,说是也要出城为云溪老人贺寿,坐在马车上的雍绍白遂撩开窗帘子对她家老爹笑了笑、招招手,她家的爹果然立时把她弃了,跳下车跳到别人家的马车上。
「阿妞快过来,这里又宽又舒服,你来啊。」换成苏大爹撩开窗帘对闺女儿又笑又招手。
苏仰娴从自家小马车的窗子望向大马车那边,就见雍大爷有意无意地藏在她家阿爹身后,他定然以为挟了她爹就可以「号令」她乖乖过去,以往他屡试不慡,尝足甜头,这一次她心头堵着气,gān脆连爹也不理了,直接吩咐已坐在前头的川叔赶马起程。
往城郊十里外的溪谷小村路上,见雍绍白的双辔马车明明可以快赶超越她,却是乖乖跟在她家小马车后头,不知为何,她心情突然转好,抿着唇有些想笑。
抵达溪谷小村里,师父结庐而居的溪涧边,再过去马车已不好前进,得靠步行。
一小一大的马车陆续停下,苏仰娴撩起裙摆俐落跃下马车,回眸欲寻苏大爹,却见溪涧边一名男子宽袍阔袖,长身而立,模样甚为儒雅。
苏仰娴发出讶呼,爹也不找了,拔腿就朝儒雅男子冲了去。
她扑跳上去抱住对方脖颈,男子哈哈大笑,抱着纤细的她在原地绕了两圈才止势。男子放她下来,确定她两脚稳稳落地才松开臂膀,抬手去摸她的头,爱怜之情满溢。
这一方,大马车上的两人早已跨下来站在车厢边。
苏大爹发现原本一路上静静听他说话、时不时还会搭上一两句的雍绍白,下了马车后突然变得不太对劲儿。
他顺着对方直视不放的目光看去,看到闺女儿被人抱起来转圈圈,看到闺女儿被人摸摸头、摸摸脸,还不忘拍拍肩膀和背心,他觉得很正常啊,再正常不过了,遂皱起眉毛关心问,「兄弟你怎么啦?是牙疼还是肚疼?要不要紧啊?咱能帮上你什么?」
雍绍白摇摇头,下颚咬得有些生疼。
那姑娘之前不肯过来他这里,宁愿跟马车的贺礼挤成一堆,已经够让他不痛快,眼前竟还上演这一幕?
有「清晏馆」那些琴棋书画诗酒花皆通的男子们围在她身边已让他满心不是滋味,非常不能省心,如今竟又多出这一个!
她喜欢的人不是他吗?怎能当着他的面去抱其他男人!
「那人是谁?」又傲又冷的脾性被暗暗磋磨到最后,终还是问岀口。
苏大爹抓着乱翘的山羊胡子,呵呵笑。「那人是我家闺女儿的爹啊。」
雍绍白眼角微抽,都要怀疑苏大爹是否发病中。
「兄弟别这么瞅我,咱说的是大实话呀,咱家阿妞不只一个爹,她有四个呢。」苏大爹咧嘴笑开开,伸出四根手指头开始如数家珍。「咱是阿妞的亲爹、阿爹和老爹,她大师哥袁大成是她大爹,二师哥陆玄华是她二爹,还有一个三师哥……咦?三师哥叫啥呀?唔……啊!啊啊——如放,对,叫韩如放,那是她三爹!兄弟问那人是谁,那人就是她三爹啊!」云溪老人所收的三名男弟子,据雍绍白所知,年岁皆在四十五岁上下,大弟子袁大成瞧起来确实是接近知天命的年岁,在外走踏的二弟子陆玄华他曾在江北和江南的玉市上有过几面之缘,是个形容单薄瘦小、脑子却十分jīng明的角色,年纪与袁大成差不了多少,但眼前这位帝京流派的三弟子韩如放,高瘦且清曜,怎么瞧都不像已过不惑之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