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嘴应话?不是千叮咛、万jiāo代,要你寸步不离跟在爷身边吗?你瞧你gān什麽去,把爷都给弄丢,一入夜,爷那双眼是什麽情况,你又不是不知!」
百般委屈。「爷说要独自走走,想想事儿,他不让人跟的,我本以为仅在这座回游山水园子里,无妨的,哪知道天都暗下,还不见爷返回……」
不远处,悬挂成排灯笼的回廊上,出现两名今日跟他一起到访的随从,白日在卓家公祭大堂上,她见过的,一个是肤色黝黑的中年壮汉,一个是嘴上未长毛的小小少年,後者年纪瞧着较她还小。
突然出现其他人,她实不知自己怎会如此不淡定,彷佛偷偷摸摸gān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事,乍然被撞见一般。
想也未想,她蓦地使劲儿挣开他的掌握,提裙便往园子的另一头跑。
「你……站住!」雍绍白朝她跑开的方向一嚷。
「爷——?元叔、元叔,爷在那儿啊!」名叫「双青」的小少年循声望来,终於在九曲桥头上寻到他家的主子爷。
雍绍白当然已听见自家随从的唤声,他并未理会,患有夜盲的双目仍执着地锁定某个点。
湖岸边的灯火依然稀微,但已能让他的目力恢复个三、四成。
他固执地想去看清,还是看不清,捕捉到的仅是浅淡的一抹身影轮廓,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儿,慌不择路般从他身边逃离,很快就隐没不见。
唯一能断定的是,那是个骨架纤细的姑娘,个头不及他胸口,若非天生个子娇小,就是年岁尚小,仍等着往上抽长。
还有,小姑娘家有着一大把丰厚长发,发丝甚是柔顺,因她跑动时,dàng在背後的长发飘飘如làng生动,裙摆亦生波。
……可恶,这小姑娘家到底是谁?
第一章究竟在谁手里
五年後。
天朝帝京的东大街,一向是古玩、珠宝首饰和玉器买卖的聚集地。
京畿繁华,百业昌隆,寻常时候过来东大街或闲逛、或寻宝的百姓本就不少,这几日人cháo更为汹涌,几已是摩顶放踵之态。
原因很简单,因帝京三年一度的「斗玉大会」刚落幕,每回这场玉行界里的一等大事从操办到结束,东大街都得跟着热闹上好些时候。
所谓的「斗玉大会」,一开始是帝京的玉市行馆兴办的一场赏玉宴,旨在广邀同行同业的朋友相互jiāo流。
按规定,与会的玉商们,每一家至少得提供三件小玉器、又或者是一件大型玉器作为展示,让同是治玉、赏玉的行家们赏玩。
经过数十年至今,单纯赏玉评比的jiāo流规模渐渐扩大,不再局限於帝京,而是天朝的治玉大家们和各家玉商全来共襄盛举,赏玩的活儿亦添进紧张刺激的气氛,演变成大小流派之间的拚比,以及玉商们比眼力、比手腕,甚至是比家底的「战场」。
每到「斗玉大会」,作为主办场子的帝京东大街总要轰动一场,即便盛事落幕,热度依然持续,甚至整条东大街会更加热闹、挤进更多人,因为「斗玉大会」上所有买卖不成、或是被评论为次级的玉料、玉器,十有八九会就近流进当地规模最大的玉市。
身为玉商,经营玉行,完全靠眼力吃饭。
只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厉害的治玉师父和玉商老手也有看错眼的时候,一旦错失佳品,让东西流进寻常jiāo易的玉市里,那就各凭本事了,看谁能来「捡漏」捡个彻底。
捡漏。
最被古玩行和玉行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好玩意儿因蒙了尘被当成次级品,甚至是破铜烂铁来看待,用低得不得了的贱价出售,让火眼金睛的识货人捡个天大便宜,这便是行话里的「捡漏」。
没有比这样的事更令人兴奋难耐的了!
因此「斗玉大会」一结束,整条东大街的营生翻倍再翻倍地火热起来,涌进来的人们大多数都认为自己就是那火眼金睛,就是那慧眼识美玉之人。
所谓「今日筚路蓝缕、明朝拜相封侯」,倘若能稳稳相中一块宝玉,金银有价玉无价啊,届时就靠美玉翻身致富,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苏姑娘可是咱们帝京玉市众人皆知的女先生,更是治玉大家云溪老人的闭门弟子,那能耐绝对没得比,姑娘都说这南天流派的『翡翠卧牛』不真,那咱便信得真真的,这玩意儿只得下了展示架,可不能让一个不真的次货伤着咱们店铺的颜面,您说是不?」东大街上,一家经营已超过三十年的玉行,上了年岁的老东家眨着近来渐感迷蒙的双眼,对着一名骨架纤细、柔发乌亮的大姑娘家边笑边问。
被玉市众人称作「女先生」的苏仰娴闻言亦扬唇浅笑,徐声诚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