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成的!」见自家闺女儿跳起来说话,尽管不甚了解,苏大爹挺女儿到底,有样学样也跟着跳起来,圆润润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成就是不成,阿妞说不成,就是不成!」才不管一整个下午贵客陪得他多开心、多令他畅怀,只要他家阿妞有意见,反对方到底,他当然跟贴心女儿同一战线。
苏仰娴原本绷紧背脊,忽见苏大爹两手叉腰、挺出鼓鼓圆肚相挺,她禁不住对朝她望来的阿爹露齿又笑。
如此,心绪亦缓和了些,当她再次看向雍绍白时,神态已宁定。
「这方玉心,是为了贺吾师寿辰所备,不能割爱,望雍爷海涵。」说话间,她忽地记起何事似的,从袖底取出一小油纸包递给苏大爹,後者眼睛为之一亮,接过油纸包又一屁股坐回罗汉榻上。
短短两刻钟不到,雍绍白已发现苏家这对父女之间的「花样」着实不少,动不动就相视而笑,当爹的看女儿,眼神带着亲昵与依赖,当女儿的看爹,眸中是安抚、是宠爱,父女俩的角色似有些颠倒过来,而此际,当闺女儿的还掏出零嘴喂食。
当苏大爹肥润手指揭开油纸包,捻起一颗颗甜豆往嘴里丢,吃得那样香时……雍绍白喉结微乎其微动了动,竟不由自主想吞口水。
他终於坐直身躯,尽可能不看向苏大爹那边,qiáng令自己专注。
两排浓黑长睫徐徐掀动,他眼神直勾勾锁住苏仰娴,慢悠悠道——?
「玉心吗?原来苏姑娘知道这掌心大的玉料是从某块巨大玉石的央心开凿出来的?如此看来,是雍某小看姑娘这位『女先生』了。帝京流派出了位『女先生』,名满帝京玉市,今次算是见识到了。」
他话虽这麽说,但不知为何,苏仰娴听着只觉满心不自在。
隐约还觉得,除讶异外,他似乎有些恼怒,好像……嗯……得知她其实知晓那方玉料来历不寻常,明白身为「玉心」的玉料有多麽珍贵,这事令他神色一沉。
……也是,他定然觉得她既知其珍贵,必更难让她割爱。
「不知苏姑娘是如何得知?」
他嘴角淡淡牵扬,苏仰娴却觉头皮微麻,仍宁定答道——?
「几年前,我见过它,就在治玉大家之一、东海流派的卓家宅第中。巨大玉石拔地而出,成一座小石峰突出於湖面,卓家在其上盖了湖心小亭……」
「你说你见过它。」男人细眯长目、俊颚略扬的神态充分显现出内心讥讽和猜疑。「既是玉石石峰突出於湖面,它那时可不是这麽一小块,你如何得见?」
苏仰娴答得甚快。「用心就能见到。」
话一出,她双腮发烫,顿觉自个儿太心急,急着要跟他解释,但话说回来,那时在卓家湖心小亭里,他也是用「心」在与那块镇宅玉石相会jiāo流,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用手抚触,守心静候,玉石有jīng魄,尤其那又是天地所造的原石巨块,石中玉,玉中魄,有心就能寻到脉动,与之jiāo会……雍爷定然是明白的,又哪里需要我多费唇舌,是小女子班门弄斧了。」
雍绍白静了会儿,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被男人如墨玉湛亮的眼睛盯得背脊再次绷紧,不出点儿声音感觉好奇怪,苏仰娴只得咬咬唇继续说——?
「东海流派自从治玉大家卓老家主仙逝之後,一直没能选出新的家主,卓家旁支众多,谁也不服气谁,整个宗族开始分崩离析,最终只得分家分产,听说……就是为了要分得公平,卓府湖心亭上的镇宅玉石於是被取起,当众开玉……」秀眉畏痛般蹙起,当真痛啊,心痛。
每每想到那一方浑然天成的巨大美玉被「支解」、遭「分体」,她一颗心就跟着纠结再纠结,都快没法子呼吸。
「虽不清楚卓家众人开玉的手法,但玉心是那一方天然美石的jīng魄,所有无形的脉动与有形的纹理全数汇流向它,许是因此物有灵,能循着气场趋吉避凶,才得以完完整整保留下来——?
「东海卓家是在一年多前分清家产、正式开玉,我是在今年帝京的『斗玉大会』上见到这方玉心,它混在一批良莠不齐的玉料中,被东大街的何老板成批买下,何老板把它丢给掌柜当纸镇,之後才来到我手里,能得到它,全是缘分。」她语气略透落寞,「至於其他被开玉切割的玉料,如今分散到哪里去,真就一无所知了。」
「苏姑娘既提到『缘分』二字,这方玉心经你之手再到我手,何尝不是缘分?」雍绍白唇角牵动,很理所当然下结论。「既是缘分,那雍某今日就带它走,苏姑娘想要什麽东西作为jiāo易或补偿,尽可说来,明儿个我底下人自会来连系姑娘,与你进一步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