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宣南琮在东大街斗玉后,雍爷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与南天宣氏必然还得再斗一场?而且必然高调,必然弄得同行中人尽皆知……」
「何以如此认为?」居高临下彷佛是睥睨姿态,但羽睫略敛的长目清辉烁烁,似湛笑意。
「你先是赠我『九工』,如今又盯着我操刀雕琢,是觉得宣家要求的斗玉,手艺雕功必包含在内。」她抿抿唇,眉间略有倔色。「雕功确实是我的弱项,我就是比不上雍爷,再怎么练也就那样,你拿『九工』相赠,若希望我能一蹴千里,手艺能入你的眼,怕是要失望了,雍爷最好认清。」
她也不知这算不算「未战先怯」?抑或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是多日承受他的「打击」,最后gān脆来个死猪不怕滚水烫——我不行就是不行,你再bī我,我也不行。
被小小呛了句,雍绍白不怒反笑。「你比不上我又如何?比得过别人,那便好。又即便是比不过别人,也不如何,你还有我。」
「……有、有你?」她愣了愣,不太懂。「雍爷是宣老太爷相请的『公断人』之一,我雕功上若比不过,雍爷还想当众护短了?」话甫出,她脸蛋涨红,因「护短」二字竟想也未想奔出口,像自然而然把他当成自己人,也把自己当成他的人。
她心虚垂颈,却听雍绍白仍淡淡然道——
「就是护短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闻言,她倏地抬头,双眸瞠得圆溜溜。
他弯下身来,她尚未意会到他想gān什么,下一瞬微启的嫣唇已被他轻轻含住。
之前就一直觉得他的睫毛好浓好长好翘,他合睫贴近,两排密睫避无可避地扫在她脸肤上,那感觉麻麻痒痒的,让她傻傻也闭起眸子,本能地想要叹息。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代父偿债」好像快要变成「以身相许」,这……这似乎不太对,却又觉得这样很对很对。
他的舌探得更深,缠绵得更热烈,她禁不住嘤咛,有些想退开,想缓着点儿慢慢来,人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按倒在木质地板上。
他粗糙温暖的掌心掌着她的颊面,她一把抓住,但不敢用力抓握或推开,小嘴彻底沦陷,里里外外皆被吮吻得泛红cháo湿,他尤其喜欢她的唇珠,含在嘴里舔过又舔,十分流连。
他忽而低笑,平坦宽阔的胸膛内逸出笑声,轻震着她的心口。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到,他之所以笑出声,是因她竟把「代父偿债」快变成「以身相许」的感想,傻乎乎道出口。
「按理,报恩或偿债,事情的发展合该要那样才是。」他以额轻抵她的眉心,鼻尖轻挲她的嫩肤,气息与她的体馨jiāo融。
「阿妞若想改成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他再次低笑。
「我没想的!」苏仰娴冲口而出,热到脑门都要冒烟。
他稍稍抬起俊颜,漂亮的双目微眯。「为何没想?」
苏仰娴忽觉他的问话令她好难回答,再加上他过分认真的注视,像有意无意bī迫着她,要她毫无保留吐露一切。
他一直在探她的底线,却将自己藏得很好,嘴上说着撩拨话语,让她一颗心起伏骤颤,跳脱再跳脱,而他仍是气质高华难以深进的雍家家主。
她确实倾心于他,带着点儿全然无知的盲目,仅凭自年少时候那些纯然的倾慕,她就把心魂与神志给了出去,只因他是她心中的花,是小花的养分和神气,是单纯又璀璨的心之所向。
但他现在却bī迫她回答,她答不出,眼眶些微泛红,不知怎地忽然感到委屈,有些想哭。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终于挤出话。「雍爷……很好。是、是我不够好,若以身相许,只怕是委屈了你。」
他瞪着她,yīn切切道:「你是不喜我?」
「没有、没有!」她头摇得跟博làng鼓似的。
「所以是喜爱我的?」他紧追再问,非常懂得抓紧时机,咄咄bī近。
苏仰娴头昏昏、脑胀胀,都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她推开他坐起,十指相互绞着,垂着螓首,静了会儿才道——
「当年卓老家主公祭,正值『守心』的我随师父远行东海,那是师父有意试我,我本觉得在那么多同行同业、那么多优秀匠人和名手聚集的场合,要守住那门五感大开却不能言语的功课,实也不会太难,直到……直到你来了。」
雍绍白屈起一膝坐在她身侧,听着她的话,朗眉带着兴然微微挑起。
苏仰娴的嗓音略低,再次出声。「年少之时初见雍家家主的大作,勃勃生气从玉作中透出,玉灵似活泉从深底涌现,既是柔中带刚,亦是刚中见柔,无比耐人寻味……师父告诉我,你完成那些玉作时年岁不过十五,自那时起,我就很想见到你,很想与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