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时便和杨彦告了辞,跟着方墨渊进门。
他帮师娘带了几句嘱咐,盯着方墨渊加了衣服才往弘熠阁去。
弘熠阁确实年久失修,有一张书桌还跛着腿,空气里带着股陈旧的木香。
孟棠时打开了郑溪明说的那个暗格,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块边角磨损严重的乌木,依稀还可以看出是一把短剑的模样。
这……是谢几辰留下的线索?
孟棠时还没看出什么端倪,岑予月猛地从房梁上跳下来,眼泪汪汪地接过它,哽咽道:“是我的,是师兄给我做的玩具……”
孟棠时有些惊讶,难道谢几辰死前提醒郑溪明就是为了给岑予月留一个玩具?
他给岑予月擦了眼泪,摸摸他的头,等岑予月渐渐平复了情绪,孟棠时轻声问:“谢几辰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予月回忆一会儿,突然红着眼笑出来:“师兄特别心软,也特别不着调。”
“最喜欢好酒,一喝酒就要念叨美人,偏偏招惹完就跑,都没见他对什么上过心。”
是一个沾花惹草的调皮鬼,总叫人生气,却在怀念他时掉着眼泪还会忍不住笑出来。
孟棠时本来有些失望,在听岑予月说后,又莫名觉得温情,他虽然和谢几辰从未有过jiāo集,却仿佛能想到他留下这个木剑时的情景,一定是眼神里带着顽劣,但唇边笑意温柔。
孟棠时微笑道:“看来他是最喜欢你。”
岑予月幼年都是谢几辰带大的,兴许在他眼里这个玩具才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危险来临之前还不忘将它托付给郑溪明。
孟棠时垂下眼,但谢几辰一定还藏了别的什么,不然在他死后也不会有人去翻查他的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小晏:只要我乖一点就不会挨揍
严戈:一个不屑的眼神
谢谢观看。
☆、第七十二章红线
又是一年秋节围猎。
隶仪行宫已经彻底完缮,醴霖湖回廊层叠,布景清雅逸致,规模比起皇宫也小不了多少,自去年建成后李绎多次派工部调整,就连湖石林木都要再三确认,对此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中秋宴就设在木樨园内,月桂香浓,曲水流灯,可惜李绎如今无心赏景,自从晚宴开始,他就杯盏不停,喝着闷酒,坐席是按官职排的,文官武将各占一侧。
孟棠时离晏重寒挺远,李绎却像是偏要给自己找不自在,隔一会儿就朝那边望一眼。
孟棠时低着头一边和萧致远闲谈,一边认真拆蟹,他手上动作细致,每一步都略微停顿了片刻,刮下蟹huáng腹肉,最后才剪开蟹腿,换用剔刀推,一小碗蟹肉拆得gān净又漂亮。
李绎紧盯着那只碗,却见他托人递给了方墨渊。
晏重寒隔着桌也放下蟹壳,他没吃过青蟹,跟着孟棠时一步步勉qiáng拆完了,所以孟棠时刚才的停顿是在等他,一切不声不响,仿佛只是他们两个人秘而不宣的心念意会,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绎脸色yīn沉,坐在高位上朝众人开口道:“朕有些乏累,先回宫了,爱卿们自便吧。”
他唤祈裕回寝宫,却在路上又改变主意,往望鹤台去了。
杨晗英刚好在望鹤□□坐赏月,见李绎突然过来,轻声笑道:“不巧又害皇上遇到我。”
实在是孽缘。
李绎也没料到她在这里,歉意地摇摇头:“没什么巧不巧的。”
他不欲打扰,转身就走,杨晗英却开口唤住他:“皇上。”
“同是天涯失意,不妨坐坐?”
李绎本以为杨晗英不会想再看到他,闻言楞了一会儿,还是回身在她旁边坐下。
“你该怨我,为何还要留?”
台上月下,惆怅客对失意人,明明恶因皆由自己而起,她却又好像对他从未心生芥蒂。
杨晗英没回答李绎,她望向了远处山林,有一层雾气渐渐腾绕翻涌,落叶萧萧随西风,她的声音也伴着今宵白露的cháo湿寒意,“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皇后螓首蛾眉,姿容端庄如初。
“至亲至疏……”李绎突然长叹,“都五年了啊。”
数载岁月,事到如今,杨晗英见他如此也没觉得多痛快,反而有些怅然,也不知李绎到底是可笑多一点还是可悲多一点,折磨别人折腾自己,只换得一场竹篮打水的空欢喜。
明知夜檀溪上,月照千峰为一人,却暗恨此事古难全,对别酒,怯流年。
是当初不肯嫁chūn风,便也莫悔今宵错被秋风误。
杨晗英抬手轻抚鬓角,眼里无悲无喜,只映着满月的影子,突然笑道:“举眼风光长寂寞。”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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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刚走,严戈便也早早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