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年轻有为了。”孟棠时手指轻动,在石桌上缓缓划过,歪着头问:“可是这几个字?”
晏重寒看着他的手,那细白指尖下的一笔一划仿佛都写在了他心上,随着这人慢条斯理的动作抽丝剥茧,叫心口那点麻痒越演越烈。
“是,”晏重寒上瘾了一样,想看那手指接着写下去,低声道:“不知孟大人的名字又该如何写?”
孟棠时便在一旁接着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晏重寒看完后神色却突然沉闷了下来,他当初打听过孟家小公子,知道孟棠时名字怎么念,但当时还没人教他读书写字,便一直把时当作石,心心念念的给他装了一匣子漂亮石头,结果现在才发现误会大了。
孟棠时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消沉了,疑惑地看着他。
“晏校尉?”
晏重寒闻言很快收拾好情绪,抬头对他露出个灿烂笑容,人都在眼前了,那些又有什么关系。
宝石不够,惟有日月星辰方可与他相衬。
“没什么,今天遇到孟大人,我很高兴。”
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那点蓝深邃又温柔,仿佛收尽了岚雪湖千倾碧波,浮光跃金,又像是伏龙山脉的晴空万里。
孟棠时也笑了笑,起身客气道:“那辛苦晏校尉送我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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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重寒骑马跟在马车身侧,那车帘摇摇晃晃的,偶尔露出条缝,隐约能见一角白衣。
他看着车帘,想到自己当初也这样看过孟棠时,每天蹲在路边就为了等那轿帘微动的片刻。
他曾经还拦过孟棠时的轿子。
晏重寒算半个苏塔族人,苏塔族不像启周,他们对待感情天生直慡,爱恨情仇都要通透gān净,情意分毫不会掺假,真心半点也不肯染尘。
所以他拦轿被侍卫抓走时,第一句话不是求饶而是表明心意。
“我很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是孟棠时给了回应。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晏重寒很激动,但没有花言巧语,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放了他吧。”
侍卫松手后晏重寒还想再说点什么,轿中孟棠时的声音又传来。
“跟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今天来拦路?”
“因为今天看到你好像不开心,就想让你知道。”
晏重寒一直觉得有人喜欢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他就来拦着轿子告诉他。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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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帘子,孟棠时也知道那个校尉在看他,那双眼睛太剔透,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清清楚楚的写在里面。
言笑晏晏的晏,数九重寒的重寒。
那个数九天为他下河捡玉锁的少年,冻得发抖还对着他笑。
其实那天孟棠时是故意从家里溜出来扔那只玉锁的,他恨透了父亲刚给他的这个生辰礼,他很难过。
然后遇到了晏重寒,他明明在笑,但晏重寒却问他为什么难过,他第一次被人看穿情绪,又惊讶又紧张,只好说自己的玉锁掉到了河里,那只脏兮兮的手又把玉还给了他,连带着三冬里的一捧暖意。
他便挂在脖子上,再也没扔过了。
到轸阳城府衙时天已经黑了,晏重寒利落翻身下马,将孟棠时拦在阶前。
他低头看他眼睛,认真道:“我很喜欢你。”
汴京的寒冬和轸阳的盛夏,此刻时光仿佛突然在眼前重叠。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孟棠时像当初一样开口问他。
晏重寒看着他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记得的。
“如果从我十三岁开始算,那就是六年。”
檐下的灯笼烛光洒在他们身上,罩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如果从现在开始算,那就jiāo给你来记。”
孟棠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晏重寒看着他进门后,心满意足地打马离开。
岑予月飞快从墙上跳下来,“公子!你答应那个铁壳子了?”
岑予月一直觉得自己说话挺直白的,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直接,直接就表白了,但感情这种事直接一点或许能少很多麻烦,他虽然被震撼了一下,心里还挺欣赏晏重寒的。
孟棠时转头,“我说知道了,并不是答应。”
岑予月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孟棠时又轻声道:“他也没有要我答应。”
“喜欢谁是自己的事情,就算付出了什么也不该去要求对方。”
“可求而不得不应该会很难过吗?”岑予月觉得人的感情很是奇怪。
孟棠时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可曾有过什么期待?”
“期待?”岑予月想了想,“嗯……我每天练功就会期待着达到新境界。”
“如果没有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