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突然转头,震惊问:“这混小子呢?”
方墨渊见此脸色也没比他好多少,笑容勉qiáng的扯开话题:“晏大人难得来汴京小住,适逢七夕节休沐三天,不如明日和老夫一块儿去尝尝寄月楼新制的果酒?”
“寄月楼?”晏长风眼前一亮,也没在意方墨渊莫名其妙的热情态度,笑道:“可是‘玉楼chūn寄月,红袖暗香曳’?”
方墨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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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棠时被晏重寒悄悄拉走,两人没入夜色,连马都没牵。
七月流火,星垂天幕。
晏重寒背着人慢悠悠走过泗桥,晚风从河上chuī来,清凉怡人。
孟棠时伏在他背上,手动来动去,不老实地玩他下巴上一点未剃gān净的胡茬。
“昭西家业都不要了?”
“嗯。”晏重寒被挠得痒,歪头装作要咬他作乱的手,“一穷二白才好入赘。”
孟棠时乖巧的把手递上去,晏重寒便用力亲了一口,白皙手背上留下个红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任?”
孟棠时知道晏重寒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可能会真的撒手不管他亲爹,启周如今没了胡虏之患,他的确可以回昭西。
“反正那老爷子看着还jīng神,等你哪天不想待在汴京了,我们再考虑这个吧。”
晏重寒笑了笑,把他轻轻放下,“孟大人,到了。”
孟棠时眼神玩味:“不进门?”
晏重寒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明日我就进门。”
昏huáng烛火融进他灰蓝色的瞳光,像岚雪湖上的日落,又像汴京初夏时节,云销雨霁后倒映了湛蓝天空的琉璃瓦。
是人间壮阔山河,苍穹颜色,也是烽火熄处独为他留的一隙安身之所。
“启周四域升平,君应言而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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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戈挥了挥周身酒气,他本就话少,很不喜欢那些客套来客套去的劝酒,所以宴上逢人敬酒就直接喝,也不跟别人互劝。他酒量很好,并无醉意,回府后挥退了来服侍的下人,喝了碗醒酒汤就睡下了。
清夜无尘净如水。
严戈难得做了个好梦,醒时却不记得了,月上中天,正是夜半,他听到门外的风声,树枝摇曳声,也听到窗沿上轻轻的呼吸。
岑予月坐在他窗边,一抹月下霜似的白衣。
严戈没有动,只是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夜色太好,严戈突然舍不得打破此刻静谧,醉酒后还有些混沌的意识莫名想到了儿时念过的诗。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岑予月不该穿白衣,他若要做世外逍遥仙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他的人间,来了就是和他一般的凡夫俗子,困于红尘,流于俗世。
严戈心里忍不住叹气,他不是为谪仙惋惜,是为他不可告人的快意。
岑予月知道他醒了,却一直没有回头。
两人一躺一坐,不知过了多久,严戈突然开口说道:“三微在你走后曾经来找过我,他指着伏龙山和岚雪湖,说禅宗有三大境界。”
“他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严戈声音低沉,他很难得说这么多话。
“可我当时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岑予月如有所感,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是你。”
严戈凝视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些温柔笑意:“现在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唯独看你。”他轻轻勾起嘴角微笑,“是你,也是山水。”
“岑予月,我没想过要改变你,只求你自在欢喜。”
情不知所起,能困人于一井,也能从中得见天地,可任他行过山水,从容来去。
岑予月低下头,只露出一点红透的耳朵尖,在严戈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悄悄溜走时,他却突然转过身,挑眉笑道:“做将军的嘴巴也要甜吗?”
模样一如初见那般肆意洒脱。
严戈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梦境,是一场燎原之火。
☆、第六十四章应约
七月初六。
一封红信递到城南孟府,持信人黑袍玄甲,右肩朱雀纹如赤焰落衣。
这样的痴心客街坊四邻们见多了,但今天众人却纷纷目瞪口呆。孟府的护院不仅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孟棠时竟然亲自出来应礼。
“我很喜欢你。”
年轻将军高大俊逸,站在阶下伸手静待,冬去夏至,言笑晏晏一如当年。
此刻身侧的微风像是曾偷偷chuī动过他的轿帘,带着旧日岁月余温,十载光yīn悄然,如约而至。
孟棠时已不再质疑他的真心,也不再衡量他的时限。
“在下晏重寒,现任离火军上将,两处宅院,略有积蓄,尚可衣食无忧。”
“让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他把手放在晏重寒掌心上,随即握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