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片刻,推开了窗户。
“搞不懂啊。”她低声说,语气跟她遇到难解的数学题没什么两样,“真的不明白……”
擅长分析的少年,只是好奇地惊鸿一瞥。
要怎样形容呢?
那个似乎命中注定的瞬间。
就像是发现一本寻找很久的书,拿下时不小心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结局。中途是如何曲折或漫长留白,也都无所谓了。
“莲二,早上好。”注意到他的视线,女生转头打了个招呼,“……啊,糟糕,我要迟到了。”
绪方唯抱着书经过窗前。
那盆放在窗台的花已经盛开出艳丽的色彩,但她的目光依旧没有落下。
柳莲二想,只要自己跟她提上一句养花的事情,她一定会像听别人说无聊小说一样,认真地倾听、然后用心地注视这盆花。
但这不是观察者应该做的事情。
有时候,柳莲二觉得绪方唯也像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他安静地注视着那颗种子、等待它成长。他不知道那是一朵什么样的花,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盛开。
可莲二仍怀有一丝无法言明的期待,至少,他希望她的目光能主动地落在什么地方
时光消逝。
二年级第三个学期,结束研修会的柳莲二回到学校,本以为久疏照料的花会就此枯萎,但意外地,那朵紫色的花依旧非常顽qiáng地盛开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枝叶滑落。
“是蓟jú呢。”
绪方唯从他身后接近,“你不在的日子,我稍微照看了一下。”
“——”
少年蓦地睁开眼睛,恰好撞上女生清澈的目光。
“是什么时候开的花呀?”她好奇地问。
耳边恍惚响起幸村jīng市略带笑意的声音,他有些迟缓地想到——名为“绪方唯”的种子,在某一刻,谁也没有发现的地方、悄悄的发芽了。
“你认识?”
“嗯。”
“是因为养过吗?”
“不是……好像听谁说起过。”她露出思索的神色,还没有得出答案,很快就被走进图书室的同学打断。
即使只是很细微的差别,但细心的少年能够分辨绪方唯跟以前的不同之处。
她的目光开始主动地追寻有趣的事物,偶尔会出神地想着什么,而且,她似乎增添了许多疑问和烦恼……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坏,他一时间无法计算。
或许,这是只有绪方唯自己才能得出的答案。
校园最后一道铃声在huáng昏里回dàng。
柳莲二锁好室内门窗,走到大门时,绪方唯仍然坐在椅子上发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向来处事认真的女生身上。他上前敲了敲桌子。
绪方唯像是忽然被惊醒,抬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天色和已经整理好的书架,愣了一下,“……抱歉,我好像没有帮上忙。”
“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不该这样,”她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摆放好,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错。”
“大家都有失误的时候。”
“……是么?”她沉默了一会,“别人也这样吗?”
长久的观察,使他几乎能够立刻捕捉到这句疑问中异常的地方,柳莲二看了她一眼,女生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神色恍惚。
柳莲二移开视线。
他不该介入,这是超出观察范围的事情。
“到闭馆的时间了。”
耳边的声音听不真切,脑海里却有谁的质问隐隐约约地传来,他问她为什么会是一个人。
绪方唯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回家吧。”
她佯作无事地回答,收拾完桌子后站起来,恍惚地撞上了椅子旁边装满书的纸箱,不慎要摔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是柳莲二扶住了她。少年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在女生站稳后稍微松开,一瞬之后,掌心温度又重新覆盖上来。
“这几天你都很低落……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一向平淡的语气仿佛掺杂了更沉重的意味,是克制后依旧无法遮掩的关心。
“没……”
绪方唯出神地盯着搭在手腕上、少年修长的指节,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杂乱的念头。
“如果你没有办法自己得出结论的话,”柳莲二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他建议道,“或许可以找别人商量一下。”
绪方唯抬起头,她越过了话语中的委婉。
“莲二,想知道吗?”
“……也许我也没有答案。”似乎是为了让接下来的回答更显郑重,柳莲二慢慢抬起眼,眼眸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他说,“是的,但是我想知道。”
斜阳夕照,无人的图书室四下寂静,连风声都被挡在窗户外。
绪方唯眨了眨眼睛,好似不能理解他的这份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