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当这是戏,他也愿意。
他就是要娶她为妻。
明知她是身带咒怨的千年巫女,娶了她等同惹火上身,要应付的妖魔鬼怪多如cháo水,他却仍要娶她为妻。
为了什么?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还是她身上的神之血?
可她知他不是。
他是真心的。
就因如此,她才要逃,才要跑。
人一生就百年而已,是人终有一死。
就是她想装作不知,想骗自己,不看不读他的心,却无法不去面对那因他而起,日渐加深的恐惧。
她不想知道,不想在乎,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学会了教训,她再也不想在乎任何一个人。
是人都会背叛,都会出卖,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值得相信。她不想也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伤害。
所以她跑了,一逮到机会就逃出了鬼岛。
只因当她每回恶夜惊梦里的面孔,全换做是他,她方知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待在苍穹之口更恐怖的事。
她都不知事情为何会变得如此,她原本只是想利用他的,利用他解开血咒,利用他逃避噩梦,利用他对付那些想吞吃她的螭魅魍魉,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在乎,越来越在意,也越来越恐惧。
她应该要转身走开,应该要再次逃跑。
但是看着那双jiāo抱在眼前的手,她两脚就是没有办法移动。
一时间,对这男人,恼又恨。
「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同你回去吗?」她咬着牙,恨声道。
原以为,他会继续装傻,却未料眼前这人,竟gān脆开口认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再开口,已是他原来的声嗓,可他仍弯着腰,拱着手,柔声道:「这些年,我qiáng要妳陪着我一块儿。从今往后,无论妳想去哪里,我定陪着妳一起。」
阿澪心头一震,怎样也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么说。
「你当我傻的吗?」她冷声道:「我要个牢头做啥?」
「替妳挡剑,为妳除妖。」他云淡风轻的开口自荐:「我这人很好用的。」
闻言,她不自觉,将拳握得更紧,道:「我若不愿意呢?」
「咱俩成亲后,妳随时想走,我必不拦阻,若然如此,妳仍不愿意……」他顿了一顿,深吸口气,方哑声道:「妳就走吧,我定不扰,今生今世不相见。」
这话,教她心头一紧、微颤,更恼了。
他是认真的,她若转身走开,他定不会再来扰她。
今生今世不相见。
她离开鬼岛时,打的就是这主意,再不想见他,再不要见他。
所以才解开了冬冬的封印,她就是要伤他,要教他死心,谁知到头来,看着冬冬,她却无法做到绝,没办法真的狠下心。
以往做来轻而易举的事,如今却处处举步维艰,窒碍难行。
她还以为自己早没了心,可曾经她以为早被妖魔吞吃殆尽的良心,在这些年,竟又教他生生挖了出来,被他握在手里。
还以为能跑得掉,还能逃得了。
谁知一听他受了重伤,顿时就乱了方寸。
今生今世不相见?她若真能做到,现在就不会被他困在这里了。
看着那双gān净无垢的手,她握紧双拳,只觉无法呼吸。
她试图qiángbī着自己转身,可她才动,那双无垢的手,便轻颤了一下,教她也微颤,竟无法再继续,一双足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恍惚间,过去这些年的朝朝暮暮,尽在眼前。
chūn花秋月、夏雨冬雪,他都在身边,日夜相伴,教她心头抽紧。
见她不语,他顚顚再吸一口气,不再抱拳,只缓缓朝她摊开了双手,柔声道。
「一生百年不思量,莫问地久道天长,但求携手万里行,天涯海角不负卿。」
这,不只是承诺而已,已是在求她了。
这男人一生就是天之骄子,何时需要这般同人弯腰垂头,低声下气?他不需要做到这地步,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麻烦,不是他的事。
一生百年不思量……
他是想过的,想过之后,宁不再想,仍要同她耗上一生吗?
这是他的真心,她没有办法装作没看到,更无法再骗自己。
人皆愚昧,自私贪婪。
为了私心,总也会背叛。
她不想再信,不敢再信,信了总也会被人伤,遭人叛……
可瞧着眼前这双无垢的手,她只看见这些年来,他的轻言笑语,他提供的温暖怀抱,还有那双总是看着她的融融黑眸。
渺渺细雨,不知何时,又再落了下来,湿了他的手,湿了她的衣。
她不信人,不相信。
但过去这些年,他为她做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上心。
他在雪地上牵握着她的手,在黑夜中拥抱安慰着她,在清晨与她一起共食,在午后同她一块儿看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