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更怒,她抬手打他,那男人却不闪不避。
「放开我!」她吼着。
「为什么?」他反问。
「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我又没得罪你!又没碍着你——」她又怒又恨,泪流满面的揪抓着他的衣襟,吼着:「你凭什么这样拘着我?凭什么这样关着我?凭什么剥夺我的自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只是人。」他看着她,道:「和妳一样,都只是个人。」
她一怔,愕然的瞪着他。
「伤了会哭会痛,乐了会笑会开心。」他拭去她一再流下的血泪,说:「饿了会想吃东西,冷了就想温暖自己。我和妳一样,我们没什么差别。」她没有血色的唇微颤,愤恨的哑声道:「你和白露说,我是妖。」
「人与妖和神,也没太大差别。」他凝视着她,道:「就算妳真是妖,那又如何?」
「我不是妖——」她恼怒的说:「我不是!」
他闻言,噙着笑,说:「嗯,我也觉得妳不是。」
「我也不是……」她没将那个字说出口,只怒道:「不是你想的其他什么东西。」
「嗯。」他点头同意,「我知道。」
「我不是。」她说着,泪再上涌。
他伸手将她拥在怀中,这一回,她没有抗议,只含泪哽咽重复。
「我不是……」
「我知道。」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起身,在倾盆大雨中往回走。
她将泪湿的小脸埋在他肩头,哽咽开口。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对这话再同意不过了。
「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感叹,不只透过言语,还由心传来,教她喉头一哽,不由得再次揪紧了他的衣襟。
「你根本是个蠢蛋……」
「哈哈,大概吧。」他笑了出来:「我最近也深深这样觉得啊。」
他的自嘲,不知为何,教胸中紧揪着的那颗心,揪得更紧了,泪又泉涌。雨一直下,他将她抱回屋里,替她烧了热水,清洗磨破皮的双脚,洗去脸上的泪痕,擦gān了她的发,拿了另一件gān净的衣裳给她。
他没有追问她为何落泪,她没有告诉他原由。
接连数夜,噩梦连连,无际无边。
先是紫荆,然后是云梦、阿丝蓝……
被她刻意忽略遗忘的旧日过往,一被惊扰,便如cháo水漫漫,接二连三而来。
血泪停不了,止不住。
她神智不清,日子过得万般恍惚,常常醒来已在林中漫游。
但那男人总会找来,带她回屋。
他照顾着她,熬药给她喝,喂她吃饭喝汤,替她加炭暖被,拭去血泪。她浑浑噩噩的,就这样过着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
待回过神,大雪已下下停停了好一阵子。
不知何时,那男人就连入夜也同她睡在一起。
她知,他是怕她在睡梦中又走出屋子,在林中漫游又伤了自己。
不是为了她。
她漠然的想着,这男人保她,只为她身上的神之血。
只为她这受诅咒的血。
滚烫的泪再次滑落,她伸手接着,垂眼看着那在掌心中汇聚的鲜红泪水,笑了出来。
那女人已许久未曾开口同他说话,以致那笑声如此突兀,那般怪异。
在地炉边熬药的宋应天一愣,抬眼朝那靠坐在门边的女人看去,只见她朝他伸出染血的手,用那双赤红的眼笑看着他。
「这可是长生不老的仙丹呢。」
她轻轻的笑着,一双赤红的眼透着疯狂,语音沙哑的嘲讽着:「这仙丹……喝了就能长生不老……永生不死……人人求之而不得,你得了却不敢喝,怕成仙不成,反成妖呢,是吧?」
他真是不知,她是遇过什么样的事,才会这样折磨自己。
血泪不止,是因心伤,可她的身体会自愈,心伤反复,换了旁人早被折磨至死了,可她却死不了,只能任无尽的伤痛一再折腾。
「别说你没想过,」见他不语,她看着他冷笑:「就是把我的血收集起来,拿去卖钱,都能让你轻易取得天下——」
「我没想过要长生不老。」他直视着她的眼,告诉她:「更没想过要取得天下。得天下之人,为天,下人之。我实在没兴趣当下人,那太累人了。」说着,他看着她,扬起嘴角。
「再者,妳以为我若想要天下,还会窝在这吗?」
「那你喝啊。」她冷冷的看着他,将捧着血的手再往前伸,愤恨的说:「你敢喝吗?你没急着喝我的血,只是怕转化若有误,会成妖化魔,丢失性命,所以才不敢轻率的尝试,才试着想弄清解开我身上的血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