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抬眼,又笑。
她瞪着他脸上的笑,想骂他,想抽手,质问他偷那神族的法器,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到头来,她却连嘴也张不开,只有心狂跳。
她不敢问,甚至不敢去偷看他的心。
「怎么?」见她脸色苍白,他轻握着她的手,微笑再道:「很疼吗?那咱们得快点回去多吃个两碗饭才行。」
阿澪没有答,他也没有等她回答,只是边说边小心的牵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回走。
也不知为何,就这样被他牵着走了。
明明是他来时路,雪地上的足印,却在两人前行时,缓缓消失无踪。
他困着她,一直是他困着她的。
用这可恶的法阵,将她拘困在这岛上。
她不曾忘记这件事。
可她再无法确定,他困她于此,是为了什么。
为长命?为众生?抑或是……
她停下了脚步,他跟着停下,回首看她。
初升的朝阳,照亮了他俊美的脸庞,她看着这男人,忽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
那无以名状的恐慌上了心,摇晃着她。
她抽回了手,这一回他没有坚持,只是又露出了那好寂寞又好温柔的笑"眼前的男人,朦胧了起来,霎时间,以为他就要如雪地足迹一样,消失在眼前。
蓦地手指微抽,她才发现自己想伸手抓住他,她握紧拳头,控制着那无以名状的恐慌。
他看着她,仍在笑。
「别笑。」
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从嘴里掉了出来。
「别笑了。」
她看着那越发朦胧的男人,用最酷寒的语气斥责他。
「别再笑了——」
他不再笑了,终于不再扬着嘴角。
心头又一紧,风飒飒而来,飒飒而去。
他抬起了手,抚着她苍白的脸。
「我很抱歉。」他朝她走近一步,凝视着她,语音万般沙哑。
这时,她才从那朦眬之中,看见他的眼,看见那双黑瞳里的温柔不曾褪去。
从他指尖袭来的暖意,教她莫名惊慌,却又同时让她感到安心,这两种情绪如此矛盾,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他怎能对她这般?她又怎能任他这样对待她?
无名的泪夺眶,他低头吻去。
这回不是在梦里,不是在心中,不是在那过往回忆。
剎那间,无法呼吸。
他的唇是冷的,舌却是暖的,他舔去了她脸上的泪,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别哭,别哭了。」
她不想的,可心揪成一团,泪止不住,而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哭,只是胸口是那样闷、那般紧,教她喘不过气。
他在雪地中拥抱着她,薄唇贴着她的额,大手抚着她的发,再没说过一句话,可她能感觉到他跳得飞快的心,还有那一身湿透衣衫的冷汗。
这一剎,方知他说谎,他是跑来的,一路飞奔而来。
他害怕银光伤了她,担心银光放了她,更怕她若回手,会遭那shòu人攻击。然后,她看见了他再压抑不住,闪过心底的恐怖影像。
白色的雪地上,满是鲜红的血。
她被一支黑色的金刚杵钉在地上,流着鲜红的血泪对他咆哮,半shòu化的风知静拥抱着血流不止的银光,背对着他走开——
那是他以为会发生的事,而她清楚知道,他没有错。
若冷银光对她动手,她绝不会客气。
她不会死,冷银光会,那shòu人会因此恨他,他师叔更不可能就此作罢。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打算放了她,就算会遭致众叛亲离,就算她从此都不会再信他,他仍会站在她身前,留在她身边。
她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怎么想,她不想相信他,不敢相信他,却依然能感觉那不言而喻的无尽温暖,紧裹着她,安慰着她。
渐渐的,心跳渐缓,泪终于不再,倒是他又咳了起来。
他侧过身去掩嘴轻咳,却因为冷,因为站得太久,身子有些僵,差点又失去了平衡。
她伸手抓住了他,扶住了他的腰,没让他跌倒。
可她这一低头,才看见了他陷在雪地中的双脚竟什么也没穿,没有鞋靴,没有白袜,在那衣襬之下,只有一双被冰雪冻到发青的luǒ足。
阿澪错愕抬眼,他却只是看着她微笑,再一次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心一紧,她没抽手,只听到他哑声开口。
「我们回去吧。」
热气莫名又再上涌,她垂眼,半晌,方点头。
他收紧大手,牵握着她的手,再次举步。
这一回,她没再停下。
白雪依然在前方闪耀,枯枝树影依旧杵立在四周。
不久,老屋出现在眼前。
老屋万般寂静,却飘散着饭菜香,风知静和冷银光已经离开,屋里没有半个人,只留下一桌热好的菜,和一张以纸镇压好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