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澪微愣,看着碗里的煎蛋缓缓沉入热粥中,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拿筷夹起了那煎蛋,咬了一小口。
煎蛋香苏微咸,里头切了细碎的香草,不是青葱,却比青葱更提味,配上那热粥,教粥更显清甜。她再吃一口,方认出那是南方这儿的药草,因花开九层,被人叫做九层塔,没想到这药草煎蛋这么好吃。
大街上,行人渐多,客栈的伙计忙进忙出的,拿出板凳,搭起遮阳的棚子,和挑菜来卖的菜贩肉贩打着招呼,寒暄几句家常。
人声、笑语,随风而来。
她喝着粥,吃着菜,还能隐隐瞧见,他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下方大街,嘴角又微扬,一边也在喝粥吃菜,不时还举筷夹着青菜、腐rǔ。
他看来如此自在,还吃得那般津津有味,教她莫名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慢慢的喝着手中那碗粥,吃着盘里的青菜,如他一般,细细尝着其中各种不同的滋味。
粥的清甜,蛋的咸香,就是看似简单炒过的青菜,都有虾米香。
胖子的厨艺真的好,教该有的风味都保留,又恰恰好的融合在一起。天更亮,风更清。
当金光乍现,她搁下碗筷,忍不住抬眼,只见他在那朝阳中,用一种万般恬淡、无比温柔的神情,看着她,对她笑。
这男人都不知看她看了多久了,一时间,不自禁,又脱口。
「看什么?」
谁知,他闻言,只笑看着她,张嘴柔声缓缓吐出一句。
「看平安。」
阿澪愣看着他,一时哑口。
「一年了呢。」他嘴角微勾,挽袖提壶又倒了一杯清茶,边说:「妳允我同妳一起,到今日,已整整一年。」
这话,更教她怔忡。
她不知他有在算这日子,不知他这般认真的记着。
他搁下茶壶,将那热茶,往前递送到她眼前,凝视着她的眼,微笑开口。
「但愿,岁岁年年常相见,日日平安如今朝。」
阿澪看着他,气微窒。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过去这一年,为顾全她的安危,他走得有多辛苦,多么如履薄冰,就如昨夜,只要走错一步,算错一回,这些愿把性命jiāo在他手中的兄弟,甚至是乐乐,都可能会就此丧命。
可这男人却从来不曾放弃,甚至还想要继续。
茶汤冉冉,冒着氤氲白烟。
不自禁的,她伸出双手,接过那杯热茶。
见状,他笑意更甚,黑眸再次亮了起来。
瞅着她,他再次挽袖,万分愉悦的举起自己的那杯茶,与她一块儿在这平静安适的早晨,一同喝茶。
当风又来,方觉眼微湿。
阿澪垂眼看着杯中清茶,闻着淡淡茶香,几乎忍不住想要相信,想要祈求。
岁岁年年常相见……
日日平安如今朝……
几日过去,一切如常。
来看义诊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第五天,四海航运的伙计来通报,船已修好了。
客栈的陈掌柜一听,没等他jiāo代,自动自发的就让人把义诊的告牌给收了。
huáng昏时,阿澪看见有个太慢才背着患病的儿子赶来,走了几十里路的老农,硬着头皮追问门外收拾告牌的伙计,忍着老泪想要为子求诊。
伙计忙开口安抚他。
「没事,大爷你放心,我带你去看李大夫,等大夫开了药单之后,你再拿药单去四海航运那儿拿药,不用担心诊金药钱,咱们掌柜都先给过了,掌柜也jiāo代,爷若有心念着,哪天回乡,见了有人需要帮忙,顺便帮把手便成了。」
老农闻言,热泪忍不住夺眶,老嘴张了张,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差点就背着儿子跪地磕头。
「大爷你别忙了,咱们还是快先去给大夫看诊吧。」那机灵的伙计,赶紧扶着他,领着那老农往前走去,一边还道:「你爷俩今晚若没地歇脚,就来咱们客栈,咱们的大通铺虽然简陋,可也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还供热粥清茶的……」
伙计领着那老农越走越远,然后转过了街角。
她在楼上听着,看着,才发现原来他开这义诊,不是就只开这些天。
人多贪婪,若有免钱的,当然就看免钱的,所以他才让人说就只办三天义诊,可若真是家贫者,就是晚到了,他也让人转介到那些前来帮忙的大夫那儿去。
瞧这儿伙计多熟手,说得多顺溜,甚至不需回头去问掌柜,显然这事已行之有年。
到天黑后,她经过中庭二楼回廊,意外再见那老农与那孩子在一楼后方的通铺那儿歇息,那伙计送去热粥,一边还探问对方住哪做啥,然后gān脆就同那老农收购起多余米粮来了。
「怎么了?」
看见她杵在回廊边,他走到她身旁,好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