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给白露,他记得白露多年前就已请人栽种药草,桑树苗她定不会少有,他请她有空先送些桑苗过来。
另一封写给银光,这事急不得,得悠着来,不用飞鸽传书,是以他没用简单几字解决,首先不忘在信中称赞一下腰缠万贯、富甲天下的师妹多么聪慧灵巧,再来诚心问候一下二师叔和二师娘,还有师妹那威武稳重的夫君、聪明可爱的侄儿,把师妹全家上下都问候过了一遍,方再告知,他已将她jiāo代的米粮平安运到,然后才顺手提及这儿的地方父母官,想在此推广栽桑养蚕,建议她来此开织造作坊,定然能如水道渠成,无往不利。
再一封,写给爹娘,除了问安,也报一下自身平安,以免他俩老人家担心得跑来查看。
写完书信,他又朝那坐在窗边的女人看了一眼。
她依然装作不想理会他的样子,但他可没漏掉,她一碗绿豆汤吃了半天都还没吃完,八成一直在偷瞄他写啥。
等墨gān时,他曲起一膝,故意倾身凑到她身边,问:「妳要不吃,给我吧,好渴呢。」
原以为她会如之前那般,刻意当着他的面,把那绿豆汤全都喝完,谁知她瞅了他一眼,竟舀了一口给他,还送到了他嘴边。
他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涌上心。
明知不该太得意忘形,可他压不下那热,那笑。
她恼了,反悔想收手,他在她收手之前,抓住了她的小手,眉开眼笑的张嘴吃了。
「欸,真甜。」
他舔着嘴,笑看着她,开心的说。
她瞪他一眼,转过身去,面对着窗,三两下把剩下的全自个儿吃得一gān二净。
那羞恼倔qiáng的背影,只教他笑得更加开心。
炽热的艳阳,照亮她乌黑的发,和其上沾到的尘沙。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轻轻拨去她发上的红土沙尘,她一僵,没回头,也没闪开。
他不知方才她去了哪,可他知,为找到这能在旱地里犹能存活的桑树,她定也吃了些许苦头,方会弄得一头一脸的沙。
一地一风土,别处在旱地中能活的林木,到了这儿不一定就能生存下去。她这是花了心思,特别去找来的啊。
万千柔情,满溢心胸,他捞起她身后一缕青丝至唇边,印下一吻。
热风来,香满盈。
青丝被人从手中抽走了。
他抬眼,只见她羞红了脸,抓着自个儿的长发,瞪着他。
笑,又上嘴角,掩不住,也不想藏。
可他没再扰她,只拾起桌上那三张墨已gān的信,收折好,放入信封里,掀帘下车。
岂料,却又在这时,听见她冷声开口jiāo代。
「告诉姓狄的,暖冬大旱之后,常有蝗害,要他把粮收好,省得人没吃到,都给虫吃了。」
他回身朝车里看去,她又不看他了,就瞧着窗外,一副啥也没说的样子。
瞧着那别扭的身影,他又笑,柔声开口。
「知道了,谢娘子提醒。」
她闻言,瞬间又僵住了。
他没等她反应过来,只放下竹帘,笑着转身走开。
转眼,一行人来到了洪州的悦来客栈。
几日前,他在那小村子,jiāo了货粮与那被贬的狄公,就带着一行人继续往北。
运个粮也得这般偷来暗去的,显然那狄公仍是京里那几位的眼中钉,难怪冷银光运粮不从河运,要他大老远翻山越岭的运粮过来,那狄公就连收粮都不敢让人知,还得改换行装,跑到小村子里来收,八成是怕落人话柄,背后在京里又被参一本吧。
这一回,他可没多问她要去哪。
那地方一无水,二无粮,遍地gān荒,留下来也不能做什么。
幸好当他们继续往北,车马又行了十多日,总算看到荒田渐少,灌溉的水渠里,也渐渐不再gān涸,空气里开始有了水气。
再行几日,路旁竟然出现了一座大湖。
虽然水线明显往内缩退许多,可至少有水。
天快黑时,一行人到了一座小镇,歇脚的地当然还是悦来客栈。
这间客栈就盖在湖边,临水而建,甚至还有个小小的码头,只是码头如今是在陆上,绑在码头上的小船全都因为湖水减少,搁浅落地了。
不过站在那儿往外看,还是能看到粼粼波光。
一到地头,伙计们没倒地就睡,几个人开始刷洗马匹,拿来粮草、飮水给那些辛苦的马儿们吃喝,乐乐、阿布也帮着照顾,就小白脸和胖子两个,一副被晒成人gān的模样,瘫在后院廊上,爬都爬不起来。
「阿万,乐乐和阿布就算了,他俩打小就住沙漠里,你怎没事啊?」
见阿万也提着两桶水来,快虚脱的小白睑忍不住好奇的问。